“我賣生薑之前,不是還幫老畢賣過假酒嗎?那也是天天求人的事。照我賣假酒的經驗,如想讓別人給你辦事,除了讓他現得利,如他有啥難事和急事,你幫他解決了,他接著給你辦事,比給他送錢還管用呢。”
賈聰明突然明白什麼,不禁急了:
“我說前年那一段,你給我攔了那麼多無厘頭的官司呢,原來樁樁件件,都跟假酒連著呢!”
又歎氣:
“但這事跟你賣假酒不一樣,現在我們麵對的不是小商小販,而是領導;小商小販有事求咱,領導會有啥難事和急事找咱辦呢?”
抬腿就走了。也是天無絕人之路,領導的難事和急事,很快就被賈聰明遇到了。賣生薑的老賈,跟在縣城“鴻運樓”餐館當廚子的趙大頭是好朋友。兩人能成為好朋友並不是廚子每天要用生薑,兩人有業務上的往來,而是兩人都愛說閑話。老賈一輩子愛說閑話,趙大頭四十五歲之前悶不做聲,四十五歲之後開始閑磨牙。一輩子說閑話的人每天說說也就是個習慣,過去悶不做聲、中途改說閑話的人就容易上癮。一天不吃飯餓不死人,一天不說閑話就把人憋死了。為說閑話,趙大頭愛串門;老婆死了,夜裏無事,就更愛串門了。因與賣生薑的老賈說的著,晚上從“鴻運樓”下班後,往往先不回家,直接到老賈家說閑話。說話間,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就要召開了;李雪蓮告狀的事,從縣裏到市裏,又一次鬧得沸沸揚揚;閑話之中,大家便說到李雪蓮。趙大頭肚子裏藏不住話,便將他與李雪蓮的交往,從中學時代說起,如何給李雪蓮送“大白兔”奶糖,兩人如何在打穀場上親嘴;又說到李雪蓮頭一回去北京告狀,就住在他的床鋪上,兩人又差點成就好事,等等,說了個痛快。趙大頭與老賈說這段閑話時,賈聰明正好在家。說者無心,聽者也無心。但聽著聽著,賈聰明腦子突然一激靈,從法院院長王公道到縣長鄭重,再到市長馬文彬,都在為李雪蓮上京告狀的事發愁;發愁,又一籌莫展;如果賈聰明能幫他們解決這個難題,不就應了他爹老賈說的幫助領導解決難事和急事的話了嗎?如能幫他們解決這個難事和急事,自己接著當法院副院長,不就順理成章了嗎?這比送他們錢可管用多了。而把李雪蓮搞定,不讓她告狀,除了勸解和盯梢,讓她跟別人結婚,不也是個法子嗎?她鬧的是跟前夫離婚的事,到底是真離婚還是假離婚,如她跟另一個人結了婚,過去的案底不都不成立了嗎?她鬧的是前夫說她是潘金蓮,潘金蓮另嫁他人,不也等於妓女從了良嗎?潘金蓮也就不是潘金蓮了。想到這裏,心中不由大喜。心中大喜,麵上並不露出來,隻是對趙大頭說:
“大叔,既然你跟李雪蓮好過,我嬸如今也死了,這不又是個機會?”
趙大頭一愣:
“啥意思?”
賈聰明:
“鍥而不舍,把她弄到手呀。聽說她年輕時候,也是有名的美女。”
趙大頭:
“那倒是,如她不漂亮,我也不會跟她交往這麼多年。”
又遺憾:
“關鍵時候,我沒有把握好哇。”
賈聰明:
“現在重說這事也不遲。”
趙大頭搖頭:
“事過境遷,事過境遷了。就是我有這意,人家正在告狀,也沒這心呀。”
賈聰明:
“正因為告狀,我才勸你跟她結婚呢。”
趙大頭一愣:
“啥意思?”
賈聰明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把從法院領導到縣裏領導,從縣裏領導到市裏領導,為李雪蓮告狀發愁的狀況,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他不說,趙大頭也知道;二十年過去,李雪蓮告狀的事,已在縣裏市裏傳得婦孺皆知。但賈聰明還是重說一遍。說過,又對趙大頭說:
“你要能把她搞定,跟她結婚,就不光是跟一個女的結婚的事了,還幫了從縣裏到市裏領導的大忙。”
趙大頭一愣:
“這可是兩回事,結婚是結婚,領導是領導。”
停停又問:
“如果我幫了領導,我能得到啥好處呢?”
賈聰明:
“你幫他們,他們也能幫你呀。”
趙大頭:
“他們能幫我個啥?”
賈聰明:
“你總不能說你沒有難處。你有啥難處?往大裏想。”
趙大頭想了想:
“難處誰都有難處,我最大的難處,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在畜牧局當臨時工,一直想轉正,一直轉不了;天天回來,還要刮我的油水。”
賈聰明拍著巴掌:
“這不結了。你要能把李雪蓮搞定,讓她不告狀了,法院院長管不著畜牧局,但人家縣長和市長可管得著,在畜牧局解決一個轉正指標,對人家算個毬啊,說不定還能一下給他弄個科長當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