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傲抬起頭,臉上的橫肉參差點綴著麻子,有些凶陋。揮手一撣袍袖,橫刀指著吳子元說道:“家叔的梁子今日暫且擱下,我還另有要事。不過你延陵派練的公子扇你不修,竟然學人家巫毒鬼畫符一般來寫人名,好不忌諱。”
“老頭子有言在先,並非我故弄玄虛。今日江湖朋友捧場,要看看老夫的書法如何,所以才應聲露了兩手。誰叫你大名在江湖飄蕩響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場的朋友呼了出來,我也不避親疏,隻好寫上去了。怎不說門首那位書生,看著白白淨淨,卻無人認得,老夫便是想寫他的名字,終歸是無從得知。總不能自顧自的隨意編一個小白臉,俏書生之類的吧!”那吳子元雖然年邁,講起話來卻一套一套甚是喜歡抬杠。
梁傲本就是個急性漢子,喝道:“那隨你的意,不過江湖都知道,你專靠這一手殺人,如若名字上了你白扇上,都活不過半月。今日你口中說隻是應江湖朋友的麵子隨意書寫,誰知道你事後要做些什麼。”
聽梁傲這般說,周遭的酒客都起哄道:“這小子是怕了”“沒錯怕了吳子元了!”“膽禿禿的!”
梁傲將兵刃往桌上一摔,喝道:“誰說我怕了!天下之大,人言之廣,畢竟吳子元所識姓名不在一萬也有八千,總不可能他所寫之人盡可為其所殺,這不過是個噱頭罷了。然而我平生便是忌諱此事,爾應江湖朋友之邀可以寫名字,我也是江湖朋友,我要你應我之請把我的名字抹掉,你肯是不肯?”
那吳子元噌一下站了起來,兩眼放光,拈了拈胡須,故作震驚道“嘿呀呀,這個可是千萬個不妥呀。賢侄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雖忝列延陵派三大高手,但卻未能習得延陵季子的高超武學。所以公子扇的變化老夫自然也是無法掌控,幾十年來唯獨學了這一門防身手藝,無論是誰,隻要將姓名寫在這白扇之上,咳、咳。”說道此處老頭子故意咳嗽了一下,梁傲一雙牛眼緊緊瞪著吳子元,見他一停頓,自己緊張之中脫口而出:“便要殺了那人是不是?”
“嘿嘿,非也!”老頭陰陰一笑。
“那卻又是如何?”梁傲兩手冒汗,緊握著的刀柄就要出鞘。
“賢侄稍安。老夫可是一片肺腑。如若賢侄不聽,恐有性命之憂!”
“究竟是怎樣!休要賣關子!”梁傲終於忍耐不住,左手在方桌之上猛力一拍,啪的一聲整個幾案被他震得粉碎。
眾人被驚得又連退數步,突兀的留著吳子元一個人在前麵注視著梁傲“還好沒有嚇得我抓不住筆。賢侄啊,隻要有人名字寫在我的白扇上麵,如若我筆鋒一下,勾去了他的名字,那人便會立時斃命,無論千裏之外還是近在眼前!所以,嗬嗬嗬~~~”吳子元笑了笑,“若是我勾掉賢侄你的名字,你可是要立刻斃命哦!”
“這卻好笑了,”梁傲身後一名劍客微微冷笑,“不過是一把破扇子,又不是地府的催命符,就恁般唬的住這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況且吳子元說是他若勾去了誰的名字,誰就要立時斃命,若是別人去亂勾一氣,又當如何?就算不能勾畫,將那扇子奪來毀掉便是,能奈我何!”
“喲,不識兄台大名,竟有如此高見!老夫佩服佩服!”吳子元雖仍舊麵帶微笑,卻也流出些許莊重,似乎對眼前此人的論調頗感認同。
“不敢,不敢。秦人白鬆民,今日來此為給梁兄助拳!”
哪知吳子元聞言立時提筆就在白扇之上寫下白鬆民三個大字,白鬆民一見心慌,劍鞘微抖,朝著吳子元送出去,緊跟著後手一招刺去。一時間變起倉促,眾人驚駭之餘紛紛閃身躲避,吳子元雙目圓睜,心下亦不免著慌,筆觸朝著白扇一勾,立時向後跳出一丈,口中讚歎道:“好一招劍笑西川,隻可惜這條臂膀了!”
隻見白鬆民右手從肩膀處齊齊被人切下,連帶著握著的長劍,一起掉在三尺之外。而他自己早已疼得斜倚在桌旁。隻聽吳子元身後的一些江湖客喊道:“快看,快看,白鬆民三個字,的鬆子被勾去了一個木字邊。”雖然白鬆民是為梁傲助拳而來,可是此刻的詭異慘象也看得梁傲心中不免發毛,“這老頭子的手法不僅僅勾名字就能殺人,而且名字的每一個部分竟然還對應著自己的身體,這也太,也太??????”梁傲嘟囔著就要往外奔逃,吳子元微微一笑,將大筆橫揮,那個“傲”字剛巧被勾去,眾人看時,梁傲果然下肢被齊齊切斷,上半截身子普通栽倒在酒肆門前,差一點跌在書生的懷中。
酒肆之中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想必那些被寫了名字的江湖人都逃得無影無蹤了。書生輕巧的將手探入半截身子的梁傲懷中,取出兩枚黑棋子。棋子正麵凸出,烏晶發亮,不知是何處出產的寶石磨製,背麵平滑,以金絲鏤刻纖巧紋理,似乎一個“予”字,一個“縱”字。書生微微點頭,心下略安。
吳子元將袍袖輕拂,跳出兩丈餘,此時梁傲已經奄奄一息,血流滿地。探梁傲懷中,空無一物。吳子元嘴角微微一撇,注目書生道:“五官端正,書生打扮。武功卓絕,不事聲張!這四條唯獨這個武功卓絕尚未領教,其他三項完全符合!朋友們,看來那兩枚棋子就在這個書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