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耳拌黃瓜，土豆燉牛肉。
再上兩碗白米飯。
在這間連吸頂燈都偶爾會接觸不良的鬥室裏，鍾書卉和莊越崎分坐折疊餐桌兩頭開演這一期的深夜食堂。
食材的質量讓人一言難盡，手藝卻是好的。
莊越崎原想在電腦上放一部電視劇來拌飯，後來也因為實在太餓而放棄了觀賞。
土豆燉牛肉裏的土豆比牛肉要好吃一百倍。
在機場吃過簡餐的她竟也要了兩碗飯。
多喝一支冰啤酒，她便覺得這小公寓也沒那麼難以令人忍受了。
趁著自己心情不錯，鍾書卉懶洋洋地把手包勾過來，從裏麵掏出個信封。
這個場景對莊越崎來說不陌生。
他放下筷子，一臉任憑你處置的坦然。
“來。”
“拿著。”
她把信封遞過去。
嘴角弧度不高，所以看起來有點假。
莊越崎如同從前那樣雙手接過。
“還是六千。”
說著數字的她打了個哈欠。
莊越崎視若無睹，規規矩矩地把信封收進抽屜裏。
搜腸刮肚想了老半天，最終也隻蹦出兩個字。
“謝謝。”
她點點頭，算是應承。
如此看來，大約還會有第三個六千吧。
這女人竟也不怕慣壞他嗎？
眼瞧著是沒多少話能接著聊。
莊越崎隨即起身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一遍，端去水槽裏開始刷起來。
對這六千塊錢，他必須得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否則，真也不知道該如何取悅她了。
或許隻有把她想得再壞一些。
再矯情一些。
他才能繼續和她相安無事地相處下去。
這位鍾小姐是如此善解人意。
知道他有女朋友，便絕不會在周六白白占了他與佳人有約的便宜。
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應該是高興才對的。
不比今日，好好刷著碗，竟也刷出一肚子氣來。
莊越崎盯著水槽裏泡沫飛濺的水花發呆。
一個軟軟的身體，卻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突然從後麵倚上他的背。
鍾書卉的手越收越緊。
絲毫沒有留意到他糾結奔騰的心跳。
此時此刻，她的思緒是飄蕩在別處的。
她是在幻想。
幻想上周六和連修然一拍兩散的相會在另一個時空裏的結局。
幻想今晚他的生日將和誰一起度過。
假如十歲時的他是被帶回鍾家做她鍾書卉的偽兄弟。
養成十四年以後，他會不會愛上自己。
那晚從邱頌和的別墅出來以後，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消遣。
叫司機帶著她在城裏轉了一圈又一圈，竟然有點後悔就這麼輕易地放這個姓莊的冒牌貨去約會了。
帶他吃了私房菜，給了六千塊錢安慰獎。
甚至故作大度地關照他的女朋友。
從頭到尾，做的盡是賠本買賣。
還不全都是因為連修然之緣故。
“我想睡覺了。”
“你的睡衣借給我。“
她無精打采的聲音，甕氣地在背後回旋。
死活不肯放開他。
莊越崎畢竟不是連修然。
他是不可能不聽話的。
她話音剛落，這小子便把洗了一半的碗筷放下來，用毛巾擦幹手。
背後拖著個年長他六歲的大姨媽，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衣櫃挪去。
翻找半天，莊越崎才挑了件沒有印花圖樣的白色T恤抓在手裏。
沒有立刻給她，他還有話要說。
“哎。”
“我說。”
“要不明晚你也睡在這裏？”
沒有轉身，就這麼由她抱著。
他看著簡易衣櫥裏那件可以抵上他一年房租的風衣。
孤高地掛在一眾大賣場買三送一的貨色裏鶴立雞群。
他沒多想，他隻是覺得自己可能會對不起她今晚給的六千塊。
“好。”
“明晚也在一起。”
馳騁的粉色幻想裏，鍾書卉更加用力地把頭抵在他的背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