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上了兩遍底妝的臉色,依舊透著鬼影曈曈。
左眼角新出的一條細紋來自昨夜的輾轉反側。
看起來滄桑地可以去演時代劇。
縱是怎麼遮,也遮不住了。
溫若翎認命地放下手裏的遮瑕膏。
今晚無比低沉的情緒攪得她完全沒有心思去上班。
再過半小時就要出門,她渾身都在抗拒走出這間屋子。
自打目睹唐嘉輝帶著別的女人買菜之後,她所有的冷靜和自我安慰可笑又可憐地隻持續了不到五個小時。
後半夜冷汗淋漓地從床上坐起,腦子裏翻騰的全是他和別人歡好的場景。
花樣百出的完美床伴。
除了一副比例近乎完美的身體,還有可供無限消費的體能。
從聲音到動作,他都未曾讓她失望過。
正因為如此,她更加無法忍受這種一發不可收拾的醋意。
麻木地坐在化妝鏡前,溫若翎從軟包裏挑了一隻白金方管的口紅。
在唇紋上抹開豔粉膏體以後,她用指腹輕輕點著。
放眼望去,桌麵擺著的瓶瓶罐罐,有哪一樣不是他給買的。
頂得上她的房租,對他來說不過是兩頓飯錢的事。
雖說女為悅己者容,她卻也不曉得還能再愉悅人心多久。
溫若翎就是在今天早晨才想起來。
口味講究的唐某人,會不會已經對她生厭了。
超市裏的那一位,比不得她的妖。
也比不得她自傲的身段。
能在他麵前有恃無恐,無非是因為頂著新鮮二字。
越想,越是意難平。
溫若翎的手指一用力,生生把唇膏給擦出了嘴角。
都來不及哀歎一聲。
門鈴在此時毫無預警地響起了。
房東不會在這個時候到訪。
外賣也沒有下過單。
她很快地對著鏡子把頭發攏好,披上抓絨睡袍走去門口從貓眼往外瞧。
然而隻消看過一眼。
她那雙掃了杏色眼影的水瞳便倏地睜圓了。
燈光晦暗的公寓走廊裏。
保持稍息姿勢的男人手裏提一隻大號牛皮紙袋。
黑色帆布鞋底不耐煩地嗒嗒地點著水泥地。
栗色短發歪在一邊。
從頭到腳都是隔夜的沉沉暮氣。
溫若翎心跳如擂地拉開門栓。
一張茫然的黑臉對上她。
“我去......”
“你的嘴怎麼了?”
唐嘉輝表情陰陰的揚起眉梢。
她這才想起自己塗到界外的唇膏還在嘴角印著。
“沒什麼。”
溫若翎尷尬地用手擋了一下。
雖然他的樣子比她落魄百倍。
心虛的人照舊還是她。
唐嘉輝看了眼手表。
“你現在要出門?”
“嗯。”
“去上班。”
話音落下之時,唐嘉輝突然從鼻子裏出了口氣。
相當輕蔑的聲音。
一點都不帶掩飾。
聽得她心頭重重一顫。
毫無所謂的他攬過溫若翎的肩帶她朝屋裏走。
大爺脾氣全數甩在她臉上。
“上什麼班?”
“打個電話把假請了。”
“先陪我吃飯。”
也就是這句話的態度,突然讓她在茫茫迷霧裏找回了初衷。
究竟是從長計議繼續發唐太太的美夢,還是趁他尚有興趣的時候好好籌謀眼前利益。
答案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了。
同樣是他身邊的女人。
她窩在這破舊的老公房裏陪他吃外賣。
而那位新歡卻可以在他家享受主人的親自效勞。
再這麼耗下去,她最終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的。
溫若翎的腳步越來越緩。
直到他再也帶不動。
抬起頭看唐嘉輝。
她順從地把手按上他的胸口。
“......我沒有假可以請了。”
眼波流轉。
那股委屈勁兒真摯地天地可鑒。
“要我不上班......”
“難道你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