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今晚我們再做個收尾。”

“好,”奧凱利說,“然後這事就算結了。”他拿起一份電話記錄。

有那麼一秒鍾,我像個傻子似的,燃起了希望。如果一個案子直接找到頭兒,沒有通過我們值班室就被送到辦公室,那一定是件特別的案子。可能是這件事備受矚目,也可能是很難辦,也可能是很敏感,不方便讓值班表上隨便一個人經手。需要直接交給合適的人。一個直接驚動頭兒的案子,會讓重案組都忙活起來,會讓所有人全神貫注。一個直接驚動頭兒的案子,可能會讓我跟斯蒂夫最終從職場失敗者的角落裏走出來:我們要上場了。

我不得不握緊拳頭,才能控製住自己不伸手去拿那份記錄。

“有什麼新案子嗎?”

奧凱利冷哼一聲。“別一副等開飯的表情,康韋。我順路拿過來的,這樣就不用麻煩伯納黛特再跑一趟。現場警察說是一場家暴案件。”他把備忘錄丟到我桌子上,“我說你會告訴他們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吧,你今天走運了:這好像是個連環殺手。”

幫行政人員省麻煩,純屬胡扯。奧凱利把這個備忘錄拿上來,隻是為了看看我有何反應。我可不會上當。

“白天當班的人馬上就來了。”

“但你已經在了。要是你趕著去什麼重要的約會,最好抓緊,趕緊把這個案子給我辦了。”

“我們還得寫報告。”

“老天,康韋,寫報告又不需要什麼詹姆斯·喬伊斯的好文筆。寫成什麼樣就原樣給我吧,你得趕緊走了。那對鴛鴦住在斯托尼巴特爾,現場那幫人又在那邊挖碼頭找證據呢。”

一秒以後我點了打印。斯蒂夫,這個渾蛋,已經把圍巾圍在脖子上了。

頭兒踱著步子,走到貼在白色書寫板上的排班表前麵,眯起眼睛看著。“你們得從這裏麵找個人支援你們。”他說。

我能感覺到斯蒂夫希望這次我能帶頭。“家庭糾紛,全套的,我們自己能處理,”我說,“這種事情我們處理得夠多了。”

“一個有經驗的人能教你們正確的工作方法。你們處理那個羅馬尼亞小女孩的案子多久了?五周?有兩個證人看見她男朋友捅了她。現在那什麼報紙跟平權組織一直嚷嚷著種族主義,這個案子如果是個愛爾蘭女孩,我們早就把人抓起來了——”

“那是證人不願意跟我們說。”閉嘴,安托瓦妮特。斯蒂夫用眼神提醒我,但是太晚了。我中招了,正中奧凱利的下懷。

“的確。要是今天證人還是不願意跟你們說,我想有個老手在場總能讓他們張嘴。”奧凱利敲了敲白色書寫板,“布雷斯林今天當班,帶上他。對付證人他最拿手。”

我說:“布雷斯林是個大忙人,我想他還是應該去做有價值的事,別浪費時間手把手帶我們。”

“他確實挺忙的,但指導你們也是責無旁貸。所以你們最好不要讓他的時間白白浪費了。”

斯蒂夫點了點頭,使勁咳嗽暗示我。閉嘴吧,別再給自己惹麻煩了。也許確實會那樣。我把話咽了回去。“我路上會給他打電話,”我說,然後拿起電話記錄,塞進夾克口袋,“我們在那邊碰頭。”

“別出什麼岔子。伯納黛特已經叫了技術人員和法醫過去,我還讓她給你安排了一些當地警局的人當助手,這樣你就不用滿世界找人幫忙了。”奧凱利朝門邊走去,順手拿起打印好的報告,“還有,要是你們不想光看布雷斯林給你們倆上課,最好去弄點咖啡喝。你們兩個看起來像一對白癡。”

在城堡的庭院裏,街燈依舊亮著。但城市本身還是光線微弱,緩慢地進入清晨。沒有下雨——這是好事:這樣河邊的鞋印就會在那裏等著我們,或者帶著DNA痕跡的煙蒂也會留在原地——但天氣又冷又濕,一圈朦朧的光暈籠罩著街燈,濕氣無孔不入,讓人感覺骨頭比周圍的空氣還要寒冷。早晨的咖啡店已經開門了,空氣裏彌漫著煎香腸和公交車尾氣的氣息。“你要喝杯咖啡嗎?”我問斯蒂夫。

他把圍巾裹得更緊了。“不,老天,趕緊去我們要去的地方吧……”

他話沒說完,也不必說完。我們越快到達現場,就可以在那位“優等生”告訴我們那個渾蛋是怎麼犯的案之前,搶到越多的時間。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何會這麼在意這一點,但斯蒂夫也這麼想,這讓我感到很欣慰。我們腿都很長,走得都很快,而且全神貫注。

我們要先去公用車隊那邊找一輛車。坐我或者斯蒂夫的車可以快一些,但絕不能那樣做。有些街區並不喜歡警察,而誰敢用酒瓶子砸我的奧迪TT,我都得讓他少一條腿。還有些案子,絕不能提前向任何人透露行蹤,絕對不行——開自己的車上路,無異於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告訴一群喪心病狂的暴徒。然後你會發現,有人把你家的貓和一塊磚頭拴在一起,點上火,扔進你家窗戶。

大部分時間是我開車。我車開得比斯蒂夫更好,而作為乘客卻糟糕得多,所以我來開車,能讓我們倆都高興點。在公用車隊,我搞來一輛帶刮痕的白色歐寶卡德特。斯托尼巴特爾是都柏林的一個老城區,工人階級跟從來不工作的階級混居在一起,還有一小撮雅皮士跟藝術家,他們是在經濟繁榮的時候買的房子,因為那地方貨真價實,換句話說,他們負擔不起任何更昂貴的地方了。有時你會想要搞一輛引人注目的車來開,但這次顯然不是時候。

“啊,該死,”當我把車開出車庫、打開車裏的加熱器時,我說,“現在我沒法給布雷斯林打電話了,我得開車呀。”

這話讓斯蒂夫笑了起來。“真該死,我還得看備忘錄呢。我們可不能腦袋空空地去現場。”

黃燈的時候我把車停了下來,從口袋裏掏出備忘錄扔給他。“念出來,讓我們聽聽有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