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的時候時間很趕,加上在單位發呆想結局被領導訓了,所以情緒激憤,結尾抱怨了一通牢騷。
加了兩周班,我已經相當冷靜下來了,趕緊補充一點感想,免得怨氣衝天。
其實,觀點沒有多少變化,但不必說得那麼決絕。
關於武俠小說沒落的問題,不受歡迎的問題,根源還是作者和讀者認知不同。
很多作者,受到金庸等大家的影響,可能把武俠小說當成文學來寫作了。
實際上,從武俠小說誕生起,99%的讀者,都把武俠小說當成娛樂商品在消費,也就是所謂的爽文。
剩下的1%讀者,估計現存的武俠作者,都是從裏麵誕生的。
他們可能覺得,武俠小說跟宣傳的那樣,是一種承載著文學性、文化性的題材,值得耗費時間去創作。
那麼首先,什麼叫文學性?
優美的辭藻,流暢的文筆,生動的描寫,叫做文學性麼?
不,這些叫文字技巧,與文學關係不大。優秀的網絡小說裏,文字技巧好的,文筆好的,都不亞於真正的文學。但很多很多網絡小說,並不因此具備文學性。
文學性和文字技巧是主次關係,後者或多或少是由於前者而誕生的。
中國人一般認為,文學性就是“文以載道”,借用作品,傳達道理,來教育、指導讀者。這是一種典型的儒家思想,已經根深蒂固到每個中國人心中了,所以我們上學學語文,一定要做閱讀理解。
其實,真正的文學性是什麼呢?和所有文藝形式追求的都是一樣,它的本質是美學,追求美感。
文學並不是為了教育。《洛麗塔》的作者就曾說過,他從來沒想諷刺人性的欲望,也沒想寫一本反麵教材來警示世人,他寫這本書,不過是想表達:病態的愛戀一樣能呈現出獨特的美感。
這本書的流行,跟武俠小說的流行,基本雷同。人們趨之如騖,是為了讀裏麵的18X情節,獲得某種快感。讀完了之後呢,負罪感又使他們,不得不給這本小說冠以一個合理的名目:作者是想諷刺人們那些變態的情欲!
然後,作者君親自出來打臉了。
所以說,這個玄乎的“美感”到底是什麼呢?
說白了,就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觸。審美,就是審不同。
文學最忌諱的,就是重複別人寫過的主題,一點新的創見都沒有。
拾人牙慧,重複別人的工作,這是沒有美感的。(可惜人類的本質就是複讀機)
杜甫說過:語不驚人死不休。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說到杜甫,就拿詩詞舉例。詩詞是濃縮的文學。唐宋時代,詩人詞人何其多?詩詞作品何其多?但我們一談詩詞,就是那麼幾位大家,說他們開文風,開新派,不同俗流,才配是大詩人,大詞人。
宋詞裏麵,不乏傷春悲秋的,無病呻吟的,或者專寫男女愛慕之情的。這些人也有很多是遣詞造句,堆藻用典的高手,“文筆”不可謂不優美,可他們大多埋沒在曆史的滄浪中。
因為他們的主題套路,沒有新意,也就沒有了文學價值,美學價值,注定要被蘇東坡、李清照、辛棄疾們完爆。
所以不要覺得,文筆好,詞句優美就具備了文學性,
換個角度來看,文學性,是一種永不停歇的創新精神。
大概十幾年前,有一種論調說:文學已死。這大約隻考慮了“文以載道”和“文字技巧”兩方麵,是的,隨著時代的發展,要明白道理,獲取知識,越來越不需要文學,而是需要邏輯和實踐(還有知乎)。文字技巧,這種傳達想法,表達內容的原始方式,也會隨著其他載體的進化漸失光彩,比如我就更喜歡看動畫。
但是文學性,創新精神,還不到消失的時候,所有文藝形式均是這樣。
回到武俠小說上,武俠小說有沒有文學性呢?
很多小說都有,金庸有,古龍也有,所以他們寫消遣小說,寫“青少年毒害”,還能被主流輿論所接受。
我沒看過幾本古龍,就拿金庸來說。金庸小說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他無與倫比的創新能力。
無論是立意構思的創新,還是形式內容上的創新,也無論是文以載道上的創新,還是追求美學的創新。金庸始終在不斷地突破自己,不斷地標新立異,塑造截然不同的閱讀體驗。
從立意上,他從早年描繪的“儒俠救國”到後來的“民族大義”,再到後來的“反民族主義”、“正邪難分”、“人性惡”到最後的“反武俠”,一直都在改變。
在美學上,金庸主要以塑造人物和構造命運來實現它,民族矛盾帶來的憋屈感,複仇帶來的發泄和複仇之後的空虛,命運誤會帶來的痛心,權財使人性扭曲的恐怖,這些是舊派武俠小說裏得不到的體驗。
當然,現在再寫這些,未免就老套了。但變化時代、主題和角度,還是能寫出不同的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