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真相大白 水落石出(2 / 3)

資曆平和林景軒站在街上。

林景軒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就是安慰了。

“——人在亂世,命賤如葦草。”資曆群看了看貴翼,說,“你是智慧占了上風啊。”

貴翼糾正:“錯,是正義!”

資曆群微笑:“真是下了血本。”

貴翼淺笑:“與毒同謀罷了。”

“貴婉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她的死,我也很痛惜。”他盯著貴翼的臉說,“我是真的愛過她,真心愛過她。警察局那幫渾蛋為了搶功,逼迫我提前結案,這些蠅營狗苟之輩,偶爾抓捕兩個,諸如大街上交通員兼做賣花女的小角色,也要囂囂一番,抓住這樣一個大線索,怎麼肯輕易放棄?我沒辦法,我就是一個抓共諜的人!我沒退路,要麼把貴婉交給他們,要麼——”他偏了偏頭,咳嗽了一聲,“至少,她走得從容,不受苦。”

“住口!惡賊!”貴翼暴喝一聲,“在這個世界上,我從未見過像資先生這樣鮮廉寡恥之徒,殺了人還要惺惺作態,我最痛恨的莫過於你的懦弱和陰毒。

“你口口聲聲愛她,這種‘愛’真是太殘忍了,因為從一開始就注定要殺戮的結局。你所謂的‘愛’,就是一個冷酷陰森的陷阱,你步步為營,處心積慮要置她於死地!所謂濃情蜜意,全是刀劍暗伏。你把一個純真女子的愛情和信仰玩弄於股掌之上,怎不叫人徹骨寒心。

“你把她的堅忍和愛意當作了踏腳石,當作你扶搖直上的青雲梯。

“劊子手殺了人,還要在一旁吆喝,看,這是我的傑作,我是多麼多麼的善良,多麼多麼地為‘遇難’的人著想,你惡心殘忍的程度,實與禽獸無異。

“你所謂的利劍都是從陰暗處刺來的,你不敢讓她看到你真實的嘴臉,你懦弱到讓貴婉昂首挺胸走向刑場的勇氣都沒有!! ”

資曆群也咆哮起來:“我也是為了我的信仰和主義,我為了達到目的,我不惜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利用同黨、折磨兄弟。你以為我心裏好受嗎?別人的家庭是多麼的溫暖,大家都能享受到陽光雨露,而我呢?我不過是一個影子罷了,哪怕陽光滿地,陰影無處不在。我忍受了多少苦難,原以為大功告成,可以成就功業。可惜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我所有的事業功名全都半途而廢,真令人遺憾終生。”

“資曆群你又做人又做鬼,愛自己如珍寶,視他人如瓦礫。把自己所謂的功業建立在別人的犧牲和痛苦中,還要忝稱為了信仰而犧牲,你犧牲的不是自己的‘信仰’,而是他人的‘信仰’,你踐踏了自己的‘主義’,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一點革命的精神。”

“貴軍門難道不知‘成事不說,既往不咎’嗎?”

貴翼仰天一歎:“嗬嗬,似資先生這種為人為諜的手段,自私殘忍,實在可惡至極。”

資曆群“哧哧”譏笑著:“渾渾噩噩的大眾懂什麼是共產主義,曉得什麼是三民主義?他們隻要吃飽了飯,什麼都不會在乎。誰還會在乎什麼是革命的精神?”

“資先生口中的大眾,其實就是千千萬萬的普通民眾。資先生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勝利屬於人民!”

“嗬嗬,”資曆群冷笑一聲,“貴軍門終於原形畢露了,這話的口氣分明就是共產黨啊。大家不過是各為其主,做人做事,方法不同,各有所宜,各取所需。這副重擔壓在我身上已經有三年了,我已不堪重負,於今一旦放下,渾身輕鬆。”

“隻怕資先生輕鬆不了了。”貴翼冷笑說,“資曆群是上海漕河涇監獄越獄的死刑犯,警察局正在全城通緝你,我們軍械局已經通知了偵緝處二科新任科長蘇梅,他們正在緝拿你的路上,漕河涇監獄的絞索架已經盛裝以待資先生。”

“你?! !趕盡殺絕啊。”

貴翼笑笑:“是啊,你現在演的是你這場戲的最後一幕。”他站起來,走近資曆群,幾乎是惡毒的神態,“其實我很想越俎代庖!手刃凶手!快意恩仇!——但是,我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因為你不配!”

“獵手輸給了好獵手,不丟人。”

“資先生言不由衷啊。”

“這個城市裏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資曆群無意中朝窗外看了一眼,“現在的中國,無論客觀條件還是主觀見識,都不可能擺脫帝國主義的陰影,資本主義的束縛。至於遙遠的共產主義,鄙人認為那是遙不可及的理想主義而已。”

貴翼不說話。

“貴軍門,其實——”他想了想話題,說,“別人抓共諜,都是千方百計地去抓去殺,毀掉交通站、聯絡點。而我就不同了,我是唯一一個想重建交通站的人,大換血,摻沙子,直至重新構建一個又一個在我控製範圍內的聯絡點。這樣做的好處是,資某人可以為雙方長遠建功。”

“哦。”貴翼的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一絲鄙夷的淺笑。

“嘿。”資曆群不露痕跡的“求生”。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笑起來。一個笑得風輕雲淡,一個笑得忐忑不安。

貴翼輕描淡寫地:“我不收‘破爛’。”

資曆群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僵住。一線生機,被掐斷了,好在這“求生”的態度並不明顯,被人拒絕後,也不至於太過狼狽,他索性就放聲大笑起來。

“給自己壯膽啊。”貴翼不失風趣地一笑。

一語道破天機。

“臨行之際,我想見見小資,貴軍門是否有此雅量,讓我兄弟告別?”

“我原意是不想讓他來的,理由嘛,我想資先生比我清楚。但是,小資依然要來。——此時此刻,小資就在樓下。——不知資先生是否有雅量,做一個安靜的告別。”

資曆群對貴翼,很清晰地:“他是我弟弟。——我知道該怎麼做。”

看到貴翼在窗前示意,資曆平緩緩地走進了公寓。

他站在貴翼和資曆群麵前,叫了聲:“大哥。”

資曆群淡淡地:“送別家人一定不容易,是吧?小資?”

資曆平低著頭。

“小資,你的戲越來越好了。——可惜,你說真話的時候,大哥我當成了瘋話;你說假話的時候,大哥又當成了真話。你是一句一句,一步一步把大哥送上了斷頭台——”

貴翼果斷截住他:“小資,給你大哥斟杯離別酒,也不枉資家教養你成人成才。”

資曆平低頭上前,拿起酒瓶,給資曆群斟酒。

“獵諜遊戲,古來就有,就像一種永無止境的棋局,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資曆群笑盈盈地說,“失敗者總是絡繹不絕,不止我一個。衡量成功和失敗的標準,也不是勝利或者死亡。而是,心死如灰,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