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同誌——”資曆平話音未落，就被貴翼死死地摁在汽車車蓋上。
司機探出頭來喊：“幹什麼？幹什麼？”
林景軒把司機的頭給摁回去，說：“解放軍懷疑你們是美蔣特務。老實待著。”
“不是，你們？”
貴翼猛地將資曆平身子扳正。
“大哥。”資曆平喊著，司機一聽這話，立馬安靜了。
“誰是你大哥？”貴翼板著一張臉，把資曆平往後一扔。
林蔭道上，正好有一排整齊的紅牆，資曆平正好被他給扔到紅牆上，兄弟倆就這麼麵對麵地站著。
“跑啊，怎麼不跑了？”
資曆平含笑：“我，我沒跑啊。”
“你沒跑？”
“沒，沒跑。”
“你沒跑？我追的誰啊？啊？”
貴翼上前給他一腳：“怎麼不接著跑啊？”
資曆平老老實實地：“——這，這不，您把路給堵住了嘛。”
“哦，走投無路啊，你業務退步了。”
“是，是，是。”資曆平一迭聲地說“是”。
貴翼黑著臉：“站好了。”
“大哥——不，解放軍同誌，您這是？”
“先生貴姓啊？”
“免貴，姓貴。”
“姓貴是吧？”
“是，是。”
“證件拿出來看看。”
“在上衣口袋裏。”
貴翼偏偏從他褲兜裏拿出一個證件來。
貴翼“很認真”地審視著：“證件上的這個人，嗯，不錯，是你。”
“是，是。如假包換。”
貴翼眼睛瞟了瞟證件上的名字叫“秦風”，他使了個“小壞”說：“怎麼姓資啊？”
資曆平去奪證件：“啊？——不對啊，這本應該姓秦啊？”
貴翼厲喝一聲：“到底姓什麼？! ”
“說錯了，說錯了——”
“說錯了是吧？”貴翼要動手的樣子。
資曆平見狀，忙改口：“不，不——拿錯了，您拿錯了。”
貴翼“很謙虛”地：“那是我的錯了？”順手就拿證件抽他的頭。
司機實在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問：“局長，沒事吧？”
資曆平狼狽不堪地：“沒事，沒事。”
“喲，局長？——當官啦？”
資曆平一臉無可奈何的苦笑：“是，小官，小官。”
“什麼局啊？”
“旅遊局。”
“旅遊局？”
“對，對。旅遊局。”
“打算遊哪兒去啊？”
資曆平淺笑不答。
“遊到香港，還是遊到台灣啊？”
“遊不了，體力有限。”
“哦，那這張證件怎麼寫的是文工團啊？”
“拿錯了。”
“誰拿錯了？”貴翼抬手又打。
資曆平委屈地：“說錯了，我說錯了。”
貴翼吼了一聲：“到底哪個局啊？”
“文化局，文化局。”
“文化局啊？”
“對，對。——那什麼，文工團歸文化局。”資曆平還解釋一下。
“哦，你在文工團幹嗎？”
“——我，唱歌，歌唱演員。”
“你不唱戲啦？”
“啊。”資曆平不知怎麼回答。
“改唱歌了。——唱的什麼歌啊？”
“革命歌曲，革命歌曲。”
“唱來聽聽。”
“大哥，不要這麼較真吧？”
貴翼冷喝一聲：“誰跟你嬉皮笑臉的？站好了。”
林景軒站在一旁笑著，他看了看司機，說：“你那麼喜歡看你們領導笑話啊？你不想進步啦？”
司機忍著笑，開始倒車，司機把車開到裏麵去了。
“唱啊，——資局長，才情橫溢，機會難得，我跟林參謀一塊兒，有歌同聽，有目共賞。”
“貴軍門，不，不是，貴軍長，貴軍長你愛民如子，有口皆碑，放過小資吧。”
“說什麼？”
“哥哥。”
“住嘴啊。林參謀。”他一伸手，“武裝帶。”
“我的天，——大哥，現在新社會了，不能隨便打人啊。”
“我沒隨便打，我打的就是你啊！”
資曆平：“大哥。”
貴翼眼睛一瞪。
資曆平一看不是路，貴翼是來真的，真的心虛了，對著林景軒叫：“林大哥，好大哥，幫幫忙啊。”
“幫幫忙，幫幫忙。——你跟我說沒用，跟你大哥說。”林景軒順手就把武裝帶遞給貴翼。
貴翼接過武裝帶，對準資曆平的膝蓋就打。
“大哥，大哥我錯了，大哥，別這樣貓戲老鼠啊，好疼的。”資曆平一味求饒。
“疼是吧？”貴翼的眼睛裏閃爍著輕鬆的笑意，說，“疼就對了。”他舉手又是一下，抽到資曆平的鞋麵上。
資曆平疼得直跳腳，說：“嘿，嘿，”他索性就唱開了，“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下開紅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敗了美國兵呀。全世界人民拍手笑，帝國主義害了怕呀。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林景軒忍俊不禁，笑得直不起腰。
偏偏貴翼繃著不笑，資曆平真是哭笑不得，繼續唱：“……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全世界人民團結緊，把反動勢力連根拔那個連根拔！”
林景軒徹底笑翻天。
“完了？”
資曆平點頭：“完了。”
“這就完了？”
“哥哥，你不會吧？這大馬路上——”
“接著唱。”
“啊？”資曆平一副“委屈”麵孔，“大哥——”
貴翼開始挽袖子。
“好，好，我唱，我唱。”資曆平又唱，“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民主政府愛人民呀——”
“共產黨的恩情說不完，”一個清朗明亮的女聲從大樓裏飄然而至，“呀呼嗨嗨，一個呀嗨——”一個20歲出頭的女子出現在貴翼麵前，她甜美地微笑著，穿一身質樸簡約的“列寧”裝，西服領，雙排扣，一股英姿瀟灑的清爽氣撲麵而來。
貴翼眼眶瞬間濕潤，恍如隔世。“妞妞？”霎時百念叢生，百感交集。
“大哥哥！”妞妞甜甜地叫著，依舊溫馨如故。
“妞妞，妞妞。”
陽光下，妞妞向貴翼跑來，貴翼扔了武裝帶，向妞妞張開懷抱，妞妞直接撲進他懷裏，貴翼抱起妞妞在絢麗的陽光下旋轉。
林景軒也幸福得眼淚直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