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秋雨,瀟瀟落落的下了兩天兩夜。
許哲峰幾乎一夜未眠,他一直聽著雨聲到天明時分,而後便開了茶樓的門板,坐到門檻兒上,開始發呆。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東西。
沒有月光,小白這兩夜也沒有再跑到房頂玩耍,隻留在房內睡覺、溜達。
許哲峰看著角落裏的小白,心想這個家夥倒是幸福,怎麼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它都是繼續自己的生活,幾乎不受影響。
是因為身為妖獸,與人類的感情不同麼?
有的時候想一想,人類的情感,還真是累贅一般的存在。
“幹嘛這麼看人家?”小白正縷著身上的毛發,這時候被許哲峰的目光看的不舒服,嘭的一下化成人形,幽怨的看向許哲峰。
許哲峰臉色一紅,卻忍不住偷偷的去瞟小白的身段。
也不知怎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小白越來越漂亮,身上的衣服也時常改變,都是越來越令人血脈噴張的誘惑,清豔的讓人愈發移不開眼了。
許哲峰瞥見小白胸口一抹刺眼的白,連忙轉了過頭,臉紅的跟什麼似的。
“喂,看你兩天沒睡好覺了,什麼事這麼憂心忡忡的?”小白打了個哈欠,已經快要天亮,它睡覺的時辰快要到了。
許哲峰假裝正在看窗外的雨勢,並不回頭,臉上燙的要命。
好在秋風時不時的吹雨入門,點點滴滴的灑在許哲峰臉上,讓他的心跳也跟著平複幾分。
“你不擔心麼?”許哲峰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擔心什麼?”小白對著門口的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郭璞還是小滿?”
屋裏的光線十分暗淡,晦暗不明。
天地也在這樣一個光與暗交織的當口,在這樣的時候,一種奇特的氣息會在天地間散發出來,讓人的頭腦格外清醒。
許哲峰記得自己年少的時候,被父親打的半死不活的時候。經常會趁著這樣的時間逃出家門。
要麼坐在李寡婦家的房頂上,要麼爬到裏坊西南角的牆頭上,然後便呆呆的什麼都不做,腦子放空的看著東方的天際。
看天色從昏暗漸漸變得明亮。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感覺。
有的時候,許哲峰會覺得,那明與暗的交織似乎是有生命的,就像是一個絕妙的美人兒正在浣紗,層層顏色煞有介事的排開。又被水流衝淡,美麗的讓人窒息。
而當陽光出來的那一刻,跳脫出的幾乎刺目的感覺,總是讓他覺得渾身舒爽。
很多時候,他會死死的盯著太陽,盯著那抹耀眼灼目的光,直到眼睛流淚。
他不會哭,他不能哭,隻能用這種方法,釋放一下淚水。
淚水很多時候。會跟隨血水一起向下流淌。流淌到李寡婦家的院子裏,帶出幾聲尖叫。
那都是年少時的事情了,雖說許哲峰現在,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
隻是,事到如今,許哲峰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樣的日子裏。這種感覺,讓他十分不爽。
生長於泥濘街巷的他,隻認準一些很簡單的道理。其中一條就是說,一旦不爽的時候。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爽起來。
許哲峰任憑雨絲打在臉上和身上,微涼的感覺漸漸滲透他的全身上下,冷入胸膛。
小白見許哲峰不說話。也不再多問,隻是撇了撇嘴,疲懶的歪到許哲峰的地鋪上,打著哈欠道:“你們人類呀,也是矯情。沒事兒就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好像擔心了有什麼作用似的。隻是嘴上說著‘怎麼辦’‘不好了’,可是實際上一點行動都沒有,又有什麼用處呢?這麼說起來,還是我們這些妖獸活的比較自在,該做什麼便做什麼,沒有那麼多的情緒用來擾亂腦子。”
“那小白你說,我應該怎麼做?”被小白一言說到了心坎上,許哲峰聲音暗淡,“我這兩天想了很多,不論怎麼去想,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十分無用的人。我明明是個男人,被郭璞舍了性命救下來不說,之後又什麼都做不了,連保護香蘭姐的能力都沒有。修行……我也沒有什麼天賦能力,至多是在符篆上大概有一些能耐,可是,連簡單的入靜我都浪費了那麼長的時間才達到,更何況是其他的事情?
“很多時候,我都在回想以前的事情。我究竟是怎麼認識謝小滿的,怎麼就背負上了郭璞的人情債,還有,”許哲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這條命,到底應該怎麼還……”
說到這裏,許哲峰自嘲一笑:“不過話說回來,以我現在的能耐,即便真的把命給了郭璞,也起不到半點作用罷。畢竟,我隻是泥溝裏的醃臢,一點用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