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謝小滿看著前路,心裏想著那些有的沒的,不由自主地這樣感慨了一句。
“阿姐說什麼?”謝玄有些不解,回頭看了她一眼。
“沒什麼,忽然想起一篇文章罷了。”謝小滿輕輕一笑,看著謝玄打馬回身的模樣,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
到底是謝家的芝蘭玉樹,陳郡謝氏這種詩禮之家教育出來的子弟,終究是不同的。別看謝玄隻是小小年紀,可身上帶著一股讓人說不出的貴氣。偏生這種貴氣又不是裝出來的,隻是簡單的自然而然的流露,並不讓人覺得居高臨下,也不會讓人覺得受寵若驚,反倒是一種恰到好處的舒坦,言語之間的人如沐春風,舉手投足之間自有紫氣東來。這種模樣和行止,可不是隨隨便便學個幾天,就能夠學的來的。所謂士族,的確非同凡響。
謝小滿看著前麵的謝玄,又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自嘲一笑。
有些東西是靈魂裏銘刻的,自己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這就像是在千年之後的中國,很難再去看到什麼人身上流露出貴族氣質,雖然有些可惜,但也是必然的,不可逆轉的。
謝小滿知道,自己成為不了那樣的人物。歸根結底她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雖然在此間有著種種的際遇,可心思就是普通人的心思。簡單、直白、幹脆,想要什麼就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去拿,如此而已。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做著普通的事情。在謝小滿的心中,她就是這樣認為的。
看了看身旁表情嚴肅的薛子承,又看了看貼在自己胸前的那張符篆,謝小滿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薛大人,你怎麼不想著往我的腦門兒上貼?”謝小滿笑著衝他招招手,“貼在腦門上我還能說自己是個僵屍,被你這樣貼在胸口。倒是不倫不類的。”
“僵屍是什麼東西?”薛子承微微愣怔了一下。
“哎,沒什麼。”謝小滿輕輕歎息,這種玩笑沒有人聽得懂,實在是生活索然無味的問題之一。
胸前的符篆抑製著謝小滿的靈氣。讓她無法發揮正常的修為,更不用說使用了。
“雖然我也知道,謝姑娘可能覺得不舒服,但這也是為了大局著想,還請謝姑娘擔待一二。”騎在馬背上的薛子承微微一笑。“謝姑娘也不必想著掙脫了。這張符篆也是我與趙海生趙大人商討許久才鑽研出的結果,應該不會讓謝姑娘你輕易的破壞掉才是。”
謝小滿聞言翻了個白眼:“你們信不過我,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謝玄不明所以,看著他們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很了解事情的經過與走向,但不管怎麼說,在他看來,輕飄飄的一張符篆,總要比那冰冰冷冷的枷鎖好的多了。
當然,謝小滿並不這樣認為。
她抬頭看著南飛的雁,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渡口。心裏不知在想著什麼。
“前麵就可以乘船而下,路途就方便很多了。”薛子承指了一下前麵渡口的方向。
謝小滿並不說話,她隻是在馬上觀察著周遭的一切,尤其是當他們的隊伍接近渡口後,謝小滿的眼睛愈發明亮起來。
渡口的船隻與人流,要比她想象的還要多不少。除了忙碌的人群之外,一麻袋一麻袋的貨物被不停的運下船、裝車。
這些忙碌的人身上,同樣穿著簡單的藤甲、竹甲,看起來與征西軍的其他隊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薛大人。下官在這裏恭候多時了!”一個滿麵髭須的中年男子邁著大步而來,衝著薛子承躬身一禮,又轉到了謝玄的方向,“這位就是謝家的郎君吧?果然神態不俗!”
謝玄笑著還禮:“哪裏哪裏。”
謝玄一麵說著。一麵側了身,將身後的謝小滿避讓出來。意圖很明顯的,是怕擋到這官員對謝小滿的見禮。
“薛大人,您安排下來的事情我們都已經準備妥當,您看是現在就返航,還是如何?”
讓謝玄微微皺眉的事情是。這官員沒有分毫向謝小滿見禮的意思,反而重新看向了薛子承,就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謝小滿一般。
謝玄微惱。在他看來,尊重女性是最為基礎的禮節,更何況最近他也了解了一些情況,知道自家阿姐在征西軍軍中也是掛了官職的。
雖然女子為官十分稀奇,可官員畢竟是官員,哪裏能這樣被無視?
謝玄皺了皺眉,就準備開口,為自家阿姐打抱不平。
謝小滿伸手抓住他的衣衫下擺,將他攔住。
謝玄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謝小滿淡笑著搖了搖頭,那表情裏分明顯出幾分寵辱不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