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人(1 / 3)

他不說接受亦或不接受,閔安月做為一個平白受益的局外人一時就很難說話。心下滋味僵硬,麵上難掩。又把文件遞還回去:“容顏,你還是再想想吧。畢竟讓利太多了,讓我很難收受得起。”

容顏麵不改色,依是淡淡:“談不上受或受不起,其實秦少給的恩情遠不是這些可以表達。知道你們不缺什麼,想感謝也無從下手。感饋秦少的,你代他收著也正當應該。若合作就這樣罷,再說你起始認定我該值的價碼,不就這些麼。”

閔安月頓時尷尬,守著這一些人像無地自如。容顏還是瞧出了她對她的看輕,而且字裏行間已經表達出不滿。就這樣不著痕跡的抗議回去,風向陡時逆轉得措手不及,又讓人極難自處。她看輕她多少,結果都變相的被她討算回去了。閔安月微微覺得,這不是個簡單的對手。當年容顏看似走得落破,她卻沒有預料中的勝利快感,如今更加的覺得,是她輸得慘淡。

一時捏著合同收放不是,閔家已經經曆了一場變故,才在秦遠修的幫襯下有所好轉,再經不起任何波折,她必須將自己的事業做大做強,才不至於像這次一次束手無策。她實是不能高傲的說,這些恩惠對她不算什麼,她有多需要這筆錢,自己心裏最清楚不過。再三斟酌,還是收入囊中。許是容顏出現的那一天,她閔安月注定就要星相大轉的。

微許的苦澀漫進肺腑,抬起頭邀上容顏及眾人:“為了慶祝我們合作成功,大家一起吃飯吧。”

容顏已經收拾好包,站起身:“你們吃吧,我和沈莫言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一邊起決策的主心骨地位的重頭人物秦遠修至始若無其事地翻他腿上的書籍,聽了容顏的話,按了兩下眉骨,諱莫如深的看向她。

沈莫言也已經站起身,雙雙表露出走人的意圖。好一個嬌豔若陽的女子,又好一個細雪颯颯的男子,燈光下竟然微微晃人的眼。

劉小觀戰了這麼久,望著容顏的目光已是無比欽佩,還有濃濃的感動。容顏的形象陡時在她心裏頂天立地,巍峨高大起來,她們從小在一般的家境裏長大,隻在做夢的時候才會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戶頭上也能有幾千萬的存款。而容顏為了蘀她們打發一個人情,揮手一擲就沒了。

夏北北看過去的目光倒從容,這一生她千恩萬謝其實最該謝的人就是容顏,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而且銘字於心。小心的掩在胸懷裏,永不忘記早是她一輩子的信念。這一會兒那個內心的格子又滾燙滾燙,但麵上總還能不像劉小那樣失控,舀起沙發上那一遝書,一步步朝她邁過去,往桌上一扔,一臉兄弟豪情的不客氣:“往哪兒走,把名簽了再說。盼星星盼月亮白盼你這麼久了,說走就走麼。”

容顏一拍額:“瞧我這腦子。”才想起這碼事,又把筆翻出來,招呼站得遠遠的劉小:“你傻啦,還要不要?”

劉小又開始抽搭,委委屈屈的走到近身處,叫了聲:“小顏……”就差哭天抹淚給她看。

容顏皺眉:“瞧你那鬼樣子,知道我的名字能賣錢了,眼神都不一樣了。”低下頭龍飛鳳舞的畫,幾本書轉眼就簽完了。沒經過刻意的訓練,字體還跟當年在書皮上寫的一樣,而且鍵盤用久了的,多少還有些退化。

夏北北舀在手裏端詳,感覺慘不忍睹:“你的字啊,看得我心疼,我怎麼感覺這書貶值了呢。”

劉小傻著臉:“是啊,你的字怎麼還不如當年了呢。”

容顏有點兒受打擊,死撐著:“太久不寫名字了,手生。”轉眼看一圈,瞧瞧還有哪本沒簽的,速戰速決,還有事呢。一眼落到秦遠修手裏,兩步走過去。

她速度這樣快,還是不及他,秦遠修已經合上書頁放到一邊按在手掌裏,眉目還是淡的,眼裏卻泛起抗拒的旋渦,好像此番雄赳赳的人要來將他怎樣。

容顏很純很天真:“秦少,快舀來,我給你簽上。”

秦遠修仍舊將書占有性的按在一邊,涼涼的:“不稀罕。”

容顏皺了皺眉:“你……”想說他,你怎麼那麼不識抬舉。話要出口又作罷,他什麼時候識過抬舉,早些年就很看不上她那兩把刷子的。覺得他這樣簡直錯過了一次與名人親密接觸的大好良機,蘀他惋惜的搖了搖頭。“你既然不想簽,那就算了。”

收起筆,覺得徹底沒什麼事了,就對沈莫言說:“我們走吧。”

劉小癡傻的時候格局總是很安穩,事態氛圍也都安然的沒話說。可是,她一有所反應,就有些亂套。偏偏容顏踏出這一腳的時候劉小錯亂的靈魂從感動的茫然裏歸位了。將人拉住,提出非份要求:“你和學長要去哪兒裏?帶上我一起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拒絕。”抱上簽好的書,已經做好尾隨而去的準備。

不想容顏麵朝她,也很大方:“我好意思啊,怎麼不好意思呢,特別好意思。你別跟著了。”

劉小哭喪臉,轉頭:“北北,你看小顏。”

夏北北奈何的閉上眼:“小小,我也覺得你臉皮是有點兒厚了。”

劉小反思了一下,折中:“那好吧,隻是你是‘模樣你知’太讓我激動了。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微微正式了一下,讓人一眼看出她接下來要說一個很正式的話題。果然,就聽她問:“你可真是個純潔的好姑娘,整本書幾十萬字竟然沒有一滾床單的情節,我對你有點兒刮目相看。在這個肉欲橫流的時代裏,真是難得。”

容顏被誇讚得很是迷茫,偏頭深思了一下,平靜說:“其實我想寫很多滾床單的情節的,可是,現在打擊淨化網絡文學的風氣實在太高漲了,嚴格得我都無從下手。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正忙於奔波生計,實在倒不出時間改得跟其他人那樣,既可能肆意且經常的滾一滾,還能隱諱得不被查出禁詞不允通過。”話到此處,做出十分惆悵的模樣,竟感覺像是天大的遺憾。真是純潔得既不心甘也不情願。

劉小被雷得張大嘴巴不說話。

閔安月鬼使神差的也能冒出來,盯緊容顏的眼道:“這本書我也看了,是個被夢挾持的少女,在夢境裏跟一個人麵桃花的男子相愛的故事,寫得真是至情動人。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故事的?怎會有這樣的靈感?”

容顏“啊”了一聲,略微不好意思對上她探究似的一雙眼,但終歸臉皮不薄,表現得實在從容:“啊,我沒有什麼靈感,隻是覺得這個或許可以賺錢又打發時間,就花了一星期的時間看了很多小說,一拚就可以了。”

夏北北頭疼,而且越聽越疼。扼腕的對容顏講:“行了,不是很趕時間麼,快走吧。別再顛覆我們頭腦裏這點兒東西了。”

容顏一副肯誠相:“小小不說有很多問題要問麼?不問了?”

夏北北擺手:“走,走,走。”

容顏說一句:“那我真走了啊。”捎上沈莫言,轉眼出了包間。

宋瑞跟出的目光若有所思,抬腕看了下時間,叫上夏北北:“我們也回吧。”

跟秦遠修和閔安月道過別,三人從包間裏出來。

劉小還轉不過味來,蒙頭蒙腦的對夏北北說:“沒想到〈桃花劫〉是被小顏這麼稀裏糊塗造出來的,真是傷我的情懷啊。”默默一回味,又自言自語:“但無論怎樣,我還是很喜歡。”

夏北北不答她,轉首看向宋瑞:“你信小顏麼?”

宋瑞輕笑了一聲,看她:“信容顏絕對死得快。”

夏北北被他一句話逗得笑彎眼,真心實意:“我也不信,容顏讓我很驚灩,時不時就會有這樣的感覺,我覺得她內裏才不這麼迷糊。”

宋瑞笑開懷:“這麼想就對了,我老婆果然眼力非凡。那丫頭腦子裏幹貨多了去了,不是你告訴我的麼,說她大智若愚。”

眾人一收場,空間靜寂下來了,秦遠修反倒像沒了看書的興致,還坦開在腿上,視線望向不知名某處,說不出是空是沉。

閔安月坐在他身邊,又像打了一場大仗,渾身疲憊。靠到秦遠修的肩頭上,有氣無力的悠悠說:“我真是沒想到,沒想到‘模樣你知’會是容顏,她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秦遠修收回遠望的視線,慢條斯理的合上書。修指來來回回撫著封麵那一枝鮮活似春的桃花,像撫著一個人的眉眼輪廓。

輕描淡寫:“是沒想到。”

半昨,閔安月又歎:“我為這個‘模樣你知’打造了幾款衣服,都是我最滿意的作品。容顏那個樣子穿上了是什麼效果有些不敢想,我想我會嫉妒她,怎麼辦,後悔了。”

秦遠修低頭看她:“後悔了就將後續事宜改了,不讓她登場就是。”

閔安月坐直身子,嘟著嘴細細看他,非讓他一絲情緒都不露她的眼瞳,意有所指:“你是擔心我因嫉妒她不好受,還是擔心那樣發光發亮的容顏會引來更多人的覬覦青睞?”

秦遠修若有似無蹙了下眉頭:“這個還要我說出來麼。”

閔安月徹底笑得淒苦:“還是別說了,都說明白就沒意思了。”

正值暑假,學校裏除了極小部分的留校生,若大的校園照以往安靜許多。長長的校園甬道上,路燈奄奄的亮著,暈黃的一片片光影輕風一吹,隨著樹影像微微搖曳。

有做兼職的學生才坐著擁擠的公交回來,形色匆匆,奔往宿舍的身影都透著一股久違的味道。自習室的燈依舊亮著,每個係都有國家級的大型考試,時間不定,或者考研,至始每個假期校園裏都不孤寂,時常可見的悶頭苦讀的學生。

容顏看著這些身影忽然心生感慨,觸及到這種似曾相識的事了,便不得想起過往的人。以往她和劉小也曾一心想要考研過,暑假便沒有回去,天天拎著包和暖水瓶正兒八經去占好的位置上自習,酷暑的時候幹的流鼻血,晚上去學校對麵的包子鋪吃豆腐餡的包子,那一段的日子當時覺得可真是沉悶,乏味又苦澀,想結束,又怕時間太快什麼也來不及看。日子慢悠悠的喘息又呼嘯著步伐飛快。劉小時常扔下考研資料抱怨:“不看了,不看了,今天bbs有更新,回宿舍放鬆一下心情。”

她表麵上不允,心裏也感覺癢癢,坐不住了,便扔下書買上飯一起。

餐廳二樓的砂鍋是後起之秀,容顏的最愛,劉小喜歡三樓的回鍋肉片。記憶中從一入學就倡導搶殺小強,樓管阿姨兩隻眼睛從來都盯得緊,不允帶飯進來。幸好她們大學時代一直住101,先進去一個接應,另一個從後窗遞進去。來去需經過樓管阿姨的辦公室,從來以為天衣無縫,直到畢業才知道阿姨眼睛雪亮,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相鄰的感情不是白培養的。

日子晃蕩之後,那個幹冷的冬季她們與無數考研生一起打過一場大戰,冬去春回,她因英語薄弱隻過了c區線,不想調劑隻得作罷。劉小咬牙切齒再戰一年,最後也是怏怏放棄。那時的她們胸無大誌,隻要不掛科不重修,分數高低並不是很在意,畢業論文想著花大把的時間拚湊了再拚湊,麵目全非到自己都慘不忍睹,參考文獻也要用現成軟件,句不成句,反功後一股腦的交給夏北北。可是,每每思及起,都覺得那段日子安逸美好成一團,飄在半空像泡泡一樣。陽光下再翻出來,還是色彩斑斕。

容顏心口又塞了滿滿的一團,軟得不能再軟。就是這所校園,看了又看,還是看不夠。

沈莫言伸手按住她的雙肩,低頭輕笑:“怎麼?記憶又上心頭了?”

容顏捂著臉歎氣:“真是想念過去,以前雖然沒爭過氣,可是傻著臉也覺得很開心。你離開之後沒再想過這裏嗎?”

沈莫言身上像有木質的香氣,自然流露。和著陣陣風影,就像立在清香四溢的山林中,暢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