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見(1 / 3)

容顏鬆開她,將人輕輕的推送到宋瑞懷裏,彎起眸子笑意盈盈:“是啊,你得為寶寶著想,這樣哭哭啼啼的可不好。快點兒回去吧,你這樣我也走不了啊。”

夏北北知道這樣不是辦法,她再舍不得又怎樣,跟容顏要過一輩子的人怎麼也不會是她。考慮到時間真的不早了,不能再磨蹭下去。抬頭叫上宋瑞:“那我們走吧。”再轉回來:“學長,就麻煩你照顧小顏了。”

沈莫言微笑著讓她安心:“你就放心吧,隻有她欺負我的份。”

真若走了,宋瑞倒不放心起來。他還不知道秦遠修也要離開了,隻在心裏想著,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他一聲。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怕他來了也是無力,反倒徒增傷悲,便不打算說了。

人一走,沈莫言拉著容顏過去坐。她這會兒的臉色雖然看著好比剛才要好一些,但跟健康人還不能比。沈莫言抬手拭她的溫度,總算不發燒。捧起她的臉,俊眉微蹙,有些無奈:“嗯?告訴我,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去了?”

容顏反應遲緩,盯著他:“啊?”當即又搖了搖頭:“不是。”

沈莫言細細的盯緊她,看她眼中光色閃爍像五彩的星子。卻讓他心裏漸漸灰沉,感覺心口處就墜著一塊巨石,像要一點點的沉下去。

將人拉得更近些,溫溫軟軟的問她:“那你告訴我,是哪裏不舒服麼?還是害怕跟我回去,怕一個陌生的環境會讓你不適應?”見她不說話了,將人按進懷裏,輕拍了背像誘哄一個孩子:“放心,有我呢,沒人會對你不好。就算嫁給了我,你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活著,沒有必要為我改變什麼,我喜歡的,就是你本來的樣子。我也會兌現我的承諾,好好的對你,不讓你受到絲毫的委屈。”

實則容顏沒有不信他,相比之下,反倒不信起自己來。至於為什麼會不信,她總也搞不明白。

才從他懷裏退出來,一抬頭,當即怔了下。秦遠修由遠及近走過來,一身淺色的休閑裝,玉樹臨風得招人眼目,隔得這麼遠,容顏一眼就看到他。麵上神色冰冷,似有一絲憂鬱,薄唇抿得緊緊的,下意識覺得他這會兒心事沉重。怎會不沉重呢,就要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容顏方才想起來,閔安月昨晚跟她說今天秦遠修也是要離開的。沒想到這麼趕巧,一抬頭便遇上了。

秦遠修倒不是一個會對一個城市戀戀不舍的人,他這麼多年各地的跑已經很習慣了。再者男人不及女人,會對許多事物生出情份。秦遠修就是個寡情的,跟容顏不大相關的人和事,他一般總也不太記得。隻是現如今兩手空空的走,忽然感覺像做了一場秦秋大夢,也有對自已笑開懷的一天,這樣的秦遠修,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

眸子不經意間同她的相撞,驟然眯緊,連身姿都定格了幾秒,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她。視線微微偏轉,看到身旁的沈莫言,頓時什麼都了然了。

沈莫言已經站起身,看到秦遠修後率先跟他打招呼。

“秦少,這是要出差麼?”

秦遠修漫不經心的按了按眉骨,偏首略微無奈:“不是出差,是要出趟遠門。”定定的看了容顏一眼,轉向別處,淡淡問:“你們這是要回去了?”

沈莫言聲色平靜的答他:“小顏在這邊的工作結束了,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

秦遠修輕微的一點頭,沒再說其他。他上飛機的時間馬上就到了,雖然來的比他們晚,走的卻比他們早。秦遠修覺得,這樣真好。有朝一日,他終於可以不用看著一個人走。最後一個要走的人,總會平白生出更多的感觸,不知容顏看著他的背影時是否會有絲毫的不舍或留戀,哪怕微不可尋……也好。

容顏看出他這是要走了,卻至始說不出一句話,嗓子裏哽著一種情緒,像火山又像流水,是不可傾瀉的,否則必要泛濫不息。猜想他下一句總該道個“再見”的吧,她覺得,下一秒他便會說出來,以他慣有的不緊不慢飄飄的說出這一句。

秦遠修嘴角懶懶的噙著一抹鉤子,桃花眸子微微彎起,這一刻即便當著沈莫言的麵也無所顧及,抬手觸上她的眉眼,靜靜的滑動如許,最後停在她的眼角上,看她眼角平滑,跟嫁給他的時候幾乎沒有兩樣。心裏的苦澀一瞬達到極至,果然在她年紀尚輕,可以嫁個好人家的時候將她送了出去。這個仿用生命愛了一生一世的女人,就要跟著別人徹底離開了。一刹間笑得更甚,笑意卻不達眼底,隻像漣漪一樣在俊朗無邊的容顏上擴散。秦遠修很少這麼笑,即便跟他同床共枕過的人也鮮少見他這麼開懷的笑過。都是嘴角輕微彎起,就算是笑了。沒想到這張臉笑起來會這麼好看,男人竟也可以像花一樣,讓人驚灩著迷,如旋渦一樣的淪陷。

容顏怔愣在他的指尖,動彈不得。

就聽他果然以飄飄的嗓音說:“容顏,再也不見。”眼角在她麵上滑開,已經背對了她大步朝前走去。

太過輕飄的一句話,轉眼便散了。容顏站著不動,他指尖的溫度尚在,明明淺薄,卻灼灼得兩腮滾燙滾燙。容顏沒想到他一張口說出的會是“再也不見”,這個跟她糾纏了那麼久那麼久的男人,說連整個人生都許給了她的男人,最後就這樣淡薄的說:“容顏,再也不見。”她沒覺得自己哭了,眨眼就已淚流滿麵。

她從沒想過,此去經年如果再見不到秦遠修了會怎樣。現在覺得,不會怎麼,隻是心口那裏空下一塊,仿這一生都填不平了。

容顏想起一句唱詞,“你不知道吧,後來後來我都在想,跟你走吧,管它去哪呀……”

轉首遙望過去,秦遠修的步伐那樣大,一路不回首,挺拔身形消失進茫茫人海。這一生,這個人來了又去,就真的……跟做了一場夢一樣。夢裏夢外,都是她一生的劫數。

沈莫言過來攬住她,微不可尋的歎氣。良久,嗓音沉沉:“小顏,你是不是後悔了?”

容顏不知道什麼是後悔,她也不知怎麼,心裏像開了口子,呼呼的冷風吹進來,亂了一腔思緒。聽到沈莫言這樣問,忽然哭到哽咽。

她什麼也不說,沈莫言還是知道,知道她後悔了,更知道沒哪一時她是真心的想跟他走。情感這東西,果然強求不得,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將人按在椅子上坐好,蹲到她麵前幫她擦幹眼淚。心裏本是苦澀難耐的,一張口卻是微微笑著:“你哭得這麼委屈,得跟我說說為什麼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就這樣的媳婦即便領回家去,也沒法過日子啊。來,小顏,跟我說說,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容顏低著頭無聲的掉眼淚,連前襟都濕透,纖指死死的揪著胸口的衣料,恐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隻那裏沉沉的壓著什麼無法透氣,窒息了一般。

啟音卻很平靜,全沒有沈莫言料想中的情緒激動,隻絮絮的說:“秦遠修太不是東西了!學長,你知道麼,那就是個大混蛋,我恨死他了,這世上最恨的人就是他。我也不恨段安弦,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偏偏就是我這個朋友讓她事事都不好過……誠然最不讓我好過的人又是誰呢?都說秦遠修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我著想的一個,可是,我所有的痛苦和不快樂全是因為他。他到底是怎麼為我著想的?又是怎麼拿生命來愛我?你說,他這樣是不是還不及一個陌路人?至少陌生人讓我無憂無悲,不像他,大喜大悲了還不夠,最後還要跟其他女人合力把我推出門。你看,我什麼都沒有,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不會賺錢,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他平時都那麼不放心,最後怎就那麼放心呢?!他就要把我坑死了,還有那麼多人替他喊冤叫屈的,好像他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分明就搞反了麼,我容顏的不幸才是他秦遠修造成的好不好。隻是我比較堅強,便看著沒有他那麼不幸,其實我的心也是很細的,你這樣能看出來是不是?”

沈莫言蹙了蹙眉,不好說什麼,看她還未說完,示意她繼續。

容顏大力的抽了兩下鼻子,真是一臉頑強的哀傷,靜靜的:“我常常想,如果我沒遇上秦遠修,生活是否會安生很多?就算嫁給一個練地邊攤的也比那好,不會被人瞎安排,安排來安排去卻通通成就了我的不快樂。你說,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可能不恨他?秦遠修吃飽了沒事就愛手欠,你說他怎麼就那麼煩人,幹點兒什麼不好,非得盯上我不算完麼。又不肯問問我怎麼想,自己怎麼想更是從來不跟別人說,最後好了,用他的不幸再來換我的不幸,我們不過就結了那麼一次婚,什麼都沒幹好不好,卻要綁在一起,你難過所以我難過,沈莫言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沈莫言心裏念,這還能是什麼道理,是一個男人深愛一個女人會講的道理。她還這麼純真,怎會懂一個男人的用心良苦。

秦遠修的初衷遠不是這樣,隻是,不想她跟其他的女生有這麼大的不同,講道理的方式也有很大不同,於是就被她曲解成今天這副德行。但不得不說,卻是講得很有道理。沈莫言感慨起來,或許他們都錯了,用了那麼多心思,愛到最後吐了血卻是一個比一個沉重一個比一個繁複,殊不知,生活的哲理往往就這麼簡單。他們這些運籌帷幄的人反倒沒有多少勝算。

容顏看他輕垂下眸子,心緒有點兒沉重,以為他這樣是了然了她的心思,一並覺得秦遠修可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刹時間像受到巨大鼓舞,把胸腔內憋悶了許久的話通通倒出來。

“我想,如果我爸媽還活著,也不會像他這麼瞎操心,聽閔安月說他操心到夜夜失眠,最後落下了頭疼的毛病,不是活該倒黴是什麼?都說秦遠修聰明,我覺得他的智商真是低得沒話說。也不知那幾級是怎麼跳過來的,估計是他走了後門。”

見到沈莫言看著她偏首笑了一下,瞪起眼:“怎麼?你不信麼?”拿手比畫了一下,拇指和食指間幾厘米的一點兒高度:“我覺得秦遠修的智商也就這麼高,也不知公司他是怎麼打理的。我分明看他在書房裏看玄幻武俠,隻是當時覺得他也一把年紀了,不好意思揭發他而已。否則,他要是真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他要真想對我好,又像別人說的那麼在乎我,何必要把我趕出去。問一問我想要什麼就那麼難嗎,把他掩著蓋著的那些事都說出來,問問我想怎麼辦。如果他真覺得對不住我,以後對我好一些就是了,別跟我搶台,也別管束我吃零食,更別在我做錯事的時候嗬斥我就好了,……那麼多可以補救的法子,他偏偏選了個最愚笨的。就算因為愧對我,為我做牛做馬,百依百順,也總比閔安月說的那樣,握著我的照片,差點兒被大火燒死強吧。說到底就是他壓根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哪樣才能讓我開心,白跟他過那麼多年了,真是讓我痛心。原本我不該有這些不幸,就是因為他自以為是才有的,他那些不痛快又有什麼資格抱怨呢,總該把我平白受的那份還回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