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兩難(2 / 3)

銀星熠把目光投向亭子外麵的土地上,很快發現了蔦蘿的身影。它才剛剛長出一點點,隻有幾片葉子,不注意就會把它給忽略掉。農家樂的主人怕它爬不上亭子,特意繃了幾根繩子給它。蔦蘿細細的葉片在繩子上看來可憐兮兮的。銀星熠的目光停留在蔦蘿纖細的身影上,背誦一般地說:“蔦蘿原產於南美洲,有著旺盛的生命力,才能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茂盛地生長。蔦蘿的確是葉子小,花小,實在太柔弱了,幾乎談不上什麼力量,但意誌堅強,決不輕言放棄,就是攀附別人,也要為自己爭取光明。”

銀星璀立刻說:“哥是不是遇見一個背井離鄉的女人?”

銀星熠微微一愣,這才發覺妹妹也是極為敏感,對她莞爾一笑,反問:“為什麼是一個女人?”

銀星璀越來越不怕哥哥了,調皮地笑著說:“因為哥哥是一個男人。”

銀星熠微笑搖頭說:“答得真有意思,可惜不對。我要說的故事主角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當然也談不是男女。”

銀星璀又瞄見旁邊亭子中的女人似乎震動了一下,心裏越發迷惑了,愕然說:“不是人,是什麼?”

銀星熠笑了笑,緩緩說:“那是一種水母,個體雖然不大,隻有一般的茶杯蓋大小,可非常漂亮,顏色就像蔦蘿的花,是熱烈的大紅色。飄在海水中的時候,傘狀的身體一張一縮,下麵的觸手隨著水流擺動,看來就像一個夢幻般的精靈,一朵不屬於凡塵的鮮花。

“它太美麗了,引起了科學家的興趣,於是來了一個專門研究水母的科學家要研究它。水母雖然很美麗,但纖巧柔弱,像蔦蘿一樣沒有力量,科學家很容易就得到了它,把它帶離了它的家鄉大海,帶進了實驗室中,養在水池中,開始了科研工作。他把水母放進各種藥物配製的溶液中,還把它放進各種溫度的水中,用各種光線來照射它,還把它的身體切下一部分來做成切片……總之一句話,科學家所有的研究工作,對水母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銀星璀惋惜地說:“那水母不是死定了?”

銀星熠搖搖頭,輕柔地接著說:“這水母的生命有像蔦蘿一樣堅韌,科學家所有的折磨沒有弄死它,反而讓它變得強大起來,它成了一隻有毒的毒水母。水池中的其他動物都不是它的對手,可惜它還是鬥不過科學家,幸好科學家還有一個助手。助手從水母來到實驗室就開始照顧水母,天長日久便喜歡上了水母,對水母越來越好,幾乎將水母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於是水母就求助手幫助它回家,它不喜歡實驗室的水池,它喜歡大海,隻想重新回到大海中去,過它以前的生活。”

銀星璀聽得忘記了吃菜,停下筷子說:“水母的要求不過分啊,那助手有沒有幫助它呢?”

銀星熠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接著說:“問題是水母已經成了一隻毒水母,助手放它回到大海中,其他的生物就要遭殃,而且這樣做的話,科學家也不會同意,助手將失去他的工作,那他真正的孩子就要餓肚子了。所以助手每天隻是不停地安慰水母,卻什麼也不肯為它做,然水母還是覺得世界上隻有助手才對它好,它可以為助手犧牲生命。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水母變得更毒了,終於有一天把科學家也毒了一下,於是科學家意識到水母已經變得很危險,他立刻向他的助手下達了一個命令。”

銀星璀緊張地說:“什麼命令?是不是命令助手處死水母?”

銀星熠給自己到了一杯酒,一口喝幹,搖搖頭,低啞著聲音說:“科學家是一個好心的人,從來也不濫殺無辜,當然不會處死水母,可是結果比那還要糟糕,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他讓助手把水母隔離起來,單獨養護。於是水母被局限在一個小燒杯中,自己孤獨地生活。除了助手以外,水母再見不到其他人,也見不著陽光,連遊泳散步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它更想回到自由自在的大海中去了。它沒有別的辦法,隻有哀求助手幫助它。助手開始還是一味的敷衍水母,但很快發現水母實在太想念自己的家鄉了,慢慢變得憔悴起來,如果短時間中還得不到助手的幫助的話,燒杯將變成水母的墓地。”

銀星璀又停下筷子,說:“那助手有沒有幫助水母呢?”

銀星熠笑了笑,緩和了緊張的氣氛,說:“星璀,這隻是故事,你別停下筷子啊。”然後才接著說,“助手很為難。自從水母來到實驗室以後,他和水母朝夕相處,早將水母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絕對不願意水母受到傷害,他怎麼忍心看著水母憔悴致死?可他要幫助水母的話,先不說他自己真正的孩子要挨餓,就是水母的毒性也要使得海洋中生靈塗炭,他又怎麼能忍心?這還不算,最使他為難的是,水母在實驗室中遭受了太多的折磨,體質已經發生了變化,再也無法適應外麵的大海了,離開實驗室的燒杯,隻有死得更快而已。”

銀星璀“啊”了一聲,驚呼:“那助手要怎麼辦?”

銀星熠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所以助手非常猶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幫助水母。他真的非常喜歡水母,不忍心看著水母繼續的憔悴。他希望水母能得到快樂,哪怕隻有一天也好,這就要他幫助水母回到大海才行。可是送水母回去的代價太大了,不僅僅是對他,對海洋中的其他生靈,就是對水母自己而言,也是非常巨大的。水母也很喜歡助手,察覺了助手的為難,盡管助手始終什麼也沒做,但水母還是不責怪助手,甚至再也不提要回歸大海的事情。可助手卻知道,水母一點也不快樂,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大海,連做夢都想回去。”

銀星璀幹脆放下筷子,氣憤地說:“都是科學家不好,他為什麼要把水母從大海中帶到實驗室呢?”

銀星熠又輕輕歎息一聲,說:“這也不能怪科學家,研究海洋生物本來就是他的工作和責任,他研究水母也沒有錯,為的是讓大多數的生物生活得更好,也包括紅水母的同類。”

銀星璀憤憤不平地說:“難道是水母錯了?它想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變成有毒的水母也不是它的本意,它更沒有錯!為什麼卻要它來承擔後果?”

銀星熠抬起頭來,舉著酒杯卻沒有喝,將目光落在遙遠的虛空處,淡淡說:“可是海洋中的其他生物更沒有錯,更不應該承擔後果,所以助手真的很為難。星璀,你要是那個助手,你會怎麼做,幫不幫水母?”

白俊和雷德飛奔回洗劍園,衝進夏琴的病房,白俊一眼就看見梁玄的神色十分凝重,心中一緊,抓住梁玄的手,忐忑不安地問:“梁先生,是不是夏琴的情況很不好?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梁玄搖搖頭,歎息道:“白上仙,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糟糕,你先不要著急。”

白俊急道:“那情況是怎麼樣的?梁先生,你快說啊,夏琴到底是有救還是沒救?”

梁玄道:“救是肯定有救,問題是怎麼個救法,我一時拿不定主意,聽說上仙是夏姑娘的知交好友,所以請上仙過來商議一下。”

白俊一聽有救便鬆了一口氣,皺眉道:“難道還有幾種救法不成?”

梁玄沉重地點頭道:“有兩種救法,一種是慢慢給夏姑娘把毒性給解了,另外一種是喂她一劑猛藥,一鼓作氣把毒解了。”

雷德一聽就嚷了起來,道:“這有什麼為難的?當然是一鼓作氣地給她一劑猛藥了!解毒這樣的事情也是可以拖延的?”

白俊卻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問:“梁先生,這兩種辦法有什麼區別?”

梁玄歎息道:“簡單的說來,夏姑娘雖然練過幾天的道法,其實尚未入門,和普通人的區別還不大,鮫人的蜇絲刺卻是針對修道人的劇毒,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抵擋的。幸好此次夏姑娘中的毒比上次銀小兄弟的要輕多了,不然夏姑娘已然無治。假如我今天來的時候,夏姑娘已經清醒,自己可以配合治療導氣,問題就簡單了,我們可以用猛藥一下子把毒給解了,幾天時間就可以痊愈,什麼後遺症也沒有。”

白俊吸了一口氣,道:“是不是夏琴還是昏迷的就不能用猛藥了?慢慢解毒會有什麼後遺症?”

梁玄搖頭道:“解此等劇毒全靠以毒攻毒,現在是可以給夏姑娘用猛藥,但問題是她自己無法導氣的話,藥力沒那麼快行開,一個不好,解藥會變成毒藥,後果難料;若慢慢解毒,保險倒是保險,可蜇絲刺的毒素在夏姑娘身體中停留的時間太長,難免會造成惡果,她從此後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普通人,再也無法修煉了。”

雷德道:“夏琴自己昏迷,讓別人幫助她導氣行藥不行麼?”

梁玄歎道:“我知道卓公子和蘇小姐都是功力深厚,真氣在他人體內也無比靈活,又是樂意助人的人。可這事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夏琴自己,因為沒有人知道她的感覺,無法控製真氣的大小,速度等等,勉強施為,後果同樣是難以逆料。”

白俊深深地歎息一聲,黯然道:“梁先生,別說了,我都明白了。就麻煩先生多勞累兩日,慢慢給她拔毒吧。”

雷德一震,看著白俊叫道:“白俊!”

雷德的震動是有道理的,要知道就是能修道,夏琴對洗劍園的清苦生活已經很過不慣了,若是不能修道,夏琴更無法適應洗劍園的生活。那就意味著她將回到塵世去,從此和白俊分開。

白俊勉強笑了笑道:“假如夏琴沒了命的話,其他的不是就更沒有了?我不想冒險。再說,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以前夏琴就生活在塵世,在沒開始練習《忘情心法》的時候,我們雖然隻能間或見一見,但卻比現在融洽,至少沒現在這麼愛吵架。”說完,拉開房門離開了房間。

銀星璀注意到旁邊亭子中的兩個老人已經停止了交談,愣愣地顯得心事重重的,可她的哥哥卻沒有看著他們,把目光投向遠方的虛空中。銀星璀實在是不明白哥哥和那兩個老人之間有沒有關係,有的話,又是什麼關係。她呆呆地看著哥哥,想了又想,既想不出哥哥和那兩個老人的關係,也回答不出哥哥的問題。

她知道這一定不隻是一個單純的故事,和哥哥的處境有很大關係。她很想幫幫哥哥,可腦袋中就是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她有點生自己的氣,脫口而出說:“隻是一個水母罷了,助手為什麼要喜歡它?假如助手不喜歡它,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管它是死是活,是高興還是悲傷呢?關助手什麼事?”

看著遠處的銀星熠收回目光,放下酒杯,愕然凝視著銀星璀,片刻後啞然失笑,笑容由嘴角擴散至眼角,搖頭說:“星璀,沒有人會懷疑你是我的親妹妹,看來你也很會逃避。問題是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人怎麼能決定自己喜歡或者不喜歡呢?助手已經愛上水母了,沒辦法改變了。”

銀星璀皺眉說:“那助手要怎麼辦?”

銀星熠哈哈大笑,說:“別想那個助手了,那隻是一個故事而已。星璀,你在學校有沒有很要好的男朋友?”

銀星璀沒想到哥哥忽然會岔到這上麵去,倏地紅了臉,使勁地搖頭說:“我現在隻想念書,女朋友倒是有幾個關係好的,男的就沒有。”

銀星熠失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問:“真的?那你臉紅什麼?有好朋友就帶來給哥哥看看,讓哥哥也高興高興。”

銀星璀的臉更紅了,說:“哥,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去問溫大哥。”她已經和哥哥消除了隔閡,也變得放肆起來,再次搶下哥哥的酒杯,說:“哥,你不要再喝了!”然後她看了看哥哥,小心翼翼地說:“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銀星熠瀟灑地聳聳肩,說:“你是我妹妹,有什麼不可以的?你是想問喬娜的事情吧?大哥在背後是怎麼說我的?”

銀星璀顯然沒料到哥哥這麼好說話,呆了一呆,才疑惑地說:“哥肯告訴我?聽溫大哥說,喬娜姐姐已經過世好幾年了,哥就是忘不掉她,對她一往情深。哥,你怎麼不試著再找一個女朋友?”

旁邊亭子裏的老夫妻這時終於攜手離開了亭子。銀星璀不禁好奇地朝他們張望,發現他們朝農家樂中間的樓房走去,看來女主人沒有說謊,他們果然是住在這裏的。

銀星熠卻對他們的離開視而不見,淡淡地微笑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試過,又是溫大哥告訴你的?我試了,不過運氣不好,被拒絕了。所以,星璀,有些事情是不能猶豫的,錯過了就失去了,永遠沒辦法挽回。不要太多地去考慮將來的事情,把握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銀星璀又是一呆,聽哥哥這樣說話,感覺上又和哥哥親近了不少,忍不住說:“哥,怎麼有女人能忍心拒絕你?我要不是你妹妹,我都會愛上你。聽溫大哥說,你在讀書的時候,就是你們學校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是太傲了,很不好弄上手,有很多女同學都以能跟你說上兩句話為榮。她們要是知道有女人竟然會拒絕你,一定聯合起來把那個女人給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