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卻無回天之力。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傅歡顏全身都在發抖。她眼睛盯著急診室的紅燈,腦海裏一片空白。連漪已經走了,她不能再失去爸爸!
突然,急診室的門打開。傅歡顏第一個衝過去,緊緊拉住傅東亭的手,“爸爸,你怎麼樣?”
傅東亭勉強睜開眼睛,眼底竟然亮起來,“你來了。”
她怔了怔,尤儲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陪你爸爸進去。”
傅歡顏不敢多問,忙跟著護士走進病房。
其他人都等在外麵,尤儲秀坐在椅子裏沒動,傅培安猶豫了下,也拉著姚琴坐在邊上,不敢輕舉妄動。
病房裏很安靜,護士什麼話都沒說,隻說家屬寸步不離。聽到這話,傅歡顏心裏咯噔一下,眼眶瞬間紅了。
“爸爸!”
傅歡顏站在病床邊,握著父親的手,隻是他的手很冰,她心急的用兩隻手捂住,想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
傅東亭微微揚起頭,神情比起剛才似乎清醒不少。他看著女兒含在眼眶裏麵的淚水,不禁勾起唇,“爸爸的小公主,不要哭!”
傅歡顏咬著唇,別開眼睛,“醫生說你沒事,很快就能出院的。”
傅東亭笑了笑,唇瓣異常蒼白,“歡顏,你走吧。”
“走?”傅歡顏訝然,“你要我去哪裏?”
“去哪裏都好,”傅東亭勾起唇,“隻要你喜歡。”
傅歡顏一陣哽咽,難受的說不出來。
傅東亭顫顫巍巍抬起頭,抹去她眼角的淚水,“不要哭,爸爸不喜歡看你哭!你的眼睛像極了你媽媽,笑起來都是傻裏傻氣。”
“你媽媽不會怪你的,她知道你是好孩子。”傅東亭第一次在女兒麵前說起這個,確實在這樣的情形下,“歡顏,不要怨我們。”
“我沒有。”傅歡顏搖頭,心尖不斷收縮,“爸爸,我不怪你們,真的不怪。”
她握著父親的手貼在臉頰,“謝謝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世上來。”
“以前是爸爸太固執,耽誤了你這麼多年。”傅東亭抬起頭,輕撫著女兒的長發,眼裏有什麼閃過,“你應該嫁人了,嫁給項北吧。”
“爸爸。”
傅歡顏哭出聲,“你想我嫁人就要快點好起來。”
“嗬嗬——”
傅東亭眉眼舒展開,唇邊的笑容溫和,“從小到大,爸爸答應你的事情都會做到,可是這一次……歡顏,爸爸等不到了!”
“不——”傅歡顏拚命搖著頭,淚如雨下。
“歡顏。”
傅東亭眼神閃了閃,定定望著某個地方出神,“爸爸失信了一輩子。現在,我不想再讓你媽媽等了,她已經等的夠久了……”
那股無以名狀的悲傷襲來,傅歡顏咬著唇,忽然點了點頭。
傅東亭欣慰的舒了口氣,拍了拍女兒的手,“去讓大家都進來吧,他們都等著的。”
聞言,傅歡顏低頭打開病房的門,傅培安第一次衝進來,尤儲秀走到最末,傅歡顏伸手扶著她,兩個人手心裏同樣的冰冷。
“爸爸——”
病房裏這一聲嘶吼,終結了傅歡顏最後那絲期盼。
名海市的新年還沒剛過完,傅家便籠罩在陰雲密布中。傅東亭離世,傅氏麵對巨大危機,傅家內部更是為遺產股權爭的不可開交。
尤儲秀被迫搬離傅家大宅那天,傅歡顏哭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離開這個家,竟是以這樣的姿態。
雖然這座大宅她總是嫌棄累贅,但此時此刻,他們這樣被人趕出家門,傅歡顏還是覺得心傷,覺得委屈。
明明那裏麵住的人,身上都跟她流著同樣的血,都是傅家的人。可看著他們那副猙獰的麵孔,傅歡顏突然覺得好陌生好陌生。
這還是她的哥哥親人們嗎?這還是她從小生長,給予了所有無憂無慮時光的家嗎?
不是!
傅歡顏嘲弄的想,原來不是他們變了,而是她不曾看清過他們的真麵目!最可笑的是,就連從小體弱,與世無爭的傅世鈞,搖身一變都能變成咬死人不償命的獵狗!
傅東亭的遺囑裏沒有給尤儲秀留下任何東西,傅歡顏不服,她不能相信爸爸是如此絕情的人!可不相信又怎麼樣,白紙黑字寫的清楚,誰也改變不了結果!
傅東亭走了,連漪也走了,傅歡顏僅剩下的,隻有尤儲秀,這個將她養育成人的母親。
好在還有傅晉臣,他把尤儲秀還有傅歡顏接出傅家,幫媽媽安頓好一切。傅歡顏緊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她知道有傅晉臣在,絕對不會委屈媽媽!
隻是尤儲秀養尊處優半輩子,老了卻要從頭學起,傅歡顏舍不得她受苦。
“媽媽,我的股份你幫我收著。”傅歡顏把一個盒子交給尤儲秀。
不用打開看,尤儲秀也知道是什麼,“這是你爸爸留給你的。”
“既然是他留給我的,那我想給誰當然聽我的。”傅歡顏挽著她的胳膊,靠在她肩頭撒嬌。
尤儲秀笑了笑,拉過她的手握緊,“歡顏,媽媽知道你有心。”
傅歡顏低著頭,道:“我告訴藺叔叔了,以後股份的分紅都轉到你名下。”
“我不能要。”
“幫我存著!”傅歡顏打斷她的話,“我總是大手大腳,你幫我存嫁妝錢。”
聽到她的話,尤儲秀歎了口氣,悵然道:“歡顏啊,媽媽以前不願意讓你嫁給項北,可是現在……也許是我錯了。”
傅歡顏斂下眉,笑得一臉無憂,“沒關係,我不會嫁不出的,放心啦。”
她的語氣讓尤儲秀紅了眼睛,不禁伸手把她擁入懷裏。
這一刻的相擁,蘊含著太多的滋味。傅歡顏不敢說話,生怕眼淚控製不住。
家裏的事情接二連三,傅歡顏答應畫廊的畫還有幾幅沒有完成。她清早起來收拾好,難得靈感不錯,畫的很順手。
扣扣——
畫室外有人敲門,她放下畫筆走過去開門。
門外的婦人穿著深藍色毛呢大衣,傅歡顏怔了怔,“伯母。”
“我可以進去嗎?”項母笑著問。
傅歡顏急忙退開身,“您請進。”
她胡亂扒開雜亂的沙發裏,麵色尷尬道:“不知道您要來,家裏很亂。”
項母四處打量了眼,並沒責怪什麼,“還好。”
跑進廚房孤島半天,傅歡顏總算端出來一杯茶。項母倒是很給麵子,端著茶碗喝了口,挑眉問她:“你平時衝過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