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明簡醒來,發現阿措的眼睛果然還是望著房梁。
“房梁上有什麼呢?”他終於問出了口。
“瞌睡蟲。”
酗酒療法失敗了,她又是『迷』蒙著起的床,看來沒有捷徑好走,她還得繼續煎熬著。
這日是朔月十三,天寒地凍,院子大缸裏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白明簡去井邊打水回來,搓著凍得通紅的手。
阿措不懷好意地說若是家裏的錢都給了粉蓮,小少爺咱們往後的日子更苦了,再有幾日就揭不開鍋嘍。
他方說了句。“未曾清貧難成人”,她轉過臉去,這小屁孩嘴裏的大道理是沒完了。
兩人對粉蓮一家的感激是真誠的,所以攢著錢還人家,都不覺得可惜,甚至鬆了口氣。但日子的艱難擺在眼前,天氣越來越冷,屋子猶如冰窖一般。
院子的柴火用於取暖遠遠不夠,而市麵上最便宜的黑炭以百斤稱賣,要三錢銀子。
他說自己可以再找份工來做。
她連忙打住話頭,白明簡至少要等到采石場的趙管頭對付了宋三再出家門。
咣咣有人砸門,程大郎扯著個又大又重的麻袋出現在白家門口,一大清早笑得合不攏嘴。
“俺逮了十隻!一網打盡!”他粗實的手指來來回回在主仆麵前翻。“知道坊間一隻花麵狸的皮『毛』領子多少錢嗎?五兩啊!發財了!”
白明簡不明所以,而阿措撇了撇嘴,真心遺憾了。
程大郎是個老獵戶,捕獵的活計那麼漂亮,也就隻逮了一窩。放在前世,家養繁殖一條龍,漫山遍野都可以有,沒想到在古代野生的環境下,百姓活的艱難,野獸也活的艱難,她心中七八十隻的約數竟然打出七次的折扣。
“小丫頭,你有這本事,就按你的算法來,給你三隻!”他心服口服。
她嘿嘿笑了一聲。
真正有本事的是他,上套,探蹤,夜伏她也就僅僅是知道有這樣的名詞。說白了她就是背背《野味捕獵大全》,全是紙麵的功夫。
“阿措你沒什麼要說的嗎?”白明簡瞪著她。
她很是理直氣壯瞪回去,她跟他商量過的,並不是自作主張。
她提醒少爺,一個月前自己是說過她能弄到錢的。
那個再糟心不過的晚上,他抓著把剪刀,女奴尖聲叫到:“螻蟻尚且偷生啊,不至於不至於。”
“這不是弄到了嗎?”她狡黠地笑著。
他堵得說不出來話。
女奴的法子總是稀奇古怪,但似乎都在生效。
依著他倆昨晚的算法,若契紙稅由宋三去掏,就去了最大的心病。白家雖說由富戶跌成了一窮二白,卻省去了燃眉之急。接下來的人口稅、房屋稅,拿花麵狸的皮『毛』去抵,還有富餘。要按平頭百姓的過法,說不定還能過個蠻像樣的新年。
阿措建議程大郎先別著急買了,他家弟弟說雍州的行情更好,價格應該還能漲上不少。本來這捕獵的事情就是由程二郎的書信寄來才有的,他自然不無不肯。白家一貧如洗,他看在眼裏,對白明簡有好感,又對白家女奴生出了佩服,他約好這幾日主動拿出幾錢銀子先貼補給這對主仆,說就當欠了他們的錢,自個慢慢還錢,以最後『毛』皮賣出去的價錢為準。
白明簡和阿措互相看了一眼,對程大郎多了幾分親近,這個大漢是他們見過最講道理最通人情的。
隻是程大郎總不忘吹噓族叔程訟師的厲害,使得白明簡極為不悅。
據他說程訟師就要回到柔軒鎮了,眼見著多少人家又要受這訟棍的禍害。
然而,阿措不這麼想,在程大郎離開時又悄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