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若祥瑞出自柔玄鎮,這祥瑞便就不瑞了。那麼馬上就有了第二個反應,他若是朱致,這場柔玄鎮的民變,就算為了祥獸的名頭,自己也必然要橫『插』一杠子。
這場公案的罪名,怕是不知道會落在誰的頭上,又或是根本就不會落下來。
元繕領著府衛,進入柔玄鎮之中。
在洛陽白家安侯府,白赫生的次子白昭安住在西邊小院。
白昭安才能平平,白赫生給他捐了個洛陽府的同知,主管河工水利,但他終日不務正業,不思進取之道,在官場上沒有什麼進益。
妻子馮氏倒是個精明人,她一嫁進來,就想法設法地搶下兒媳『婦』的順次,越過了老大媳『婦』,幫忙白老太太料理白府的家務,在內宅之中甚能當家做主,威風凜凜。
但說“命裏隻有八分米,走遍天下不滿升”,馮氏也有諸多不如意的地方。白昭安貪『色』縱欲,討了不少丫鬟在房裏,每日尋歡作樂,她吵也吵過,鬧也鬧過,卻改不掉自家男人的劣根『性』,這是其一。
其二,縱然是白昭安喜好女『色』,但是白家二房裏卻沒有生下一個男丁。這天白昭安的賈姨娘又生出了一個女兒,把她直接氣病了。
馮氏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拿著手帕抹眼淚,不住地錘打著自己的胸口,跟『乳』娘哭訴道。“我這是什麼命啊!”
她嫁到白府並無所出,找了多少大夫郎中瞧過,都說她子嗣艱難,怕是終生都懷不上孩子。她開始的時候傷心過,但不妨自己是個毒辣人,慢慢自己也想通了,想著由那些姨娘們爭寵去,到時候想出個狠毒的法子,將娘弄死了,男娃子歸她就是。
可這都有十幾年了,老天偏偏不如她的願,房裏的丫頭一茬茬的生出來,就是見不到個帶把的。
她如今哭得厲害,難道說他們這對夫妻作孽作惡太多,老天爺收了他們的福氣了,那些上供的香油、布施的銀子都打了水漂了。馮氏想著大半輩子在宅院裏爭名奪利,快將大房『逼』到土裏去了,到頭來自家沒有男丁撐門戶,且別說在婆媳妯娌裏要受多少譏諷嘲笑,若有一日白家安侯府也像上一代那般分家,他們二房沒有男丁可就吃了大虧了。
賈姨娘一生下閨女,她這十月的好夢又做沒了,真是痛到心裏去了,眼睛哭得跟個腫桃似的。而白昭安又不知道去哪裏高樂去了,她哭得愈發傷心了。
“你說,這家是他們白家的,倒是我『操』碎了心,我這是圖什麼呢。將來又靠哪個去。”
薛媽媽隨她進入白府,心裏想著她這個主子不是將銀子看做終身依靠嗎,要不是被『逼』到這份上,又哪來這些話來。
她見撫養長大的主子哭個不停,也陪著難受。但念來念去這個“白”字,老婆子突然想起來了。“二『奶』『奶』咱還有法子呢。”
馮氏聽她如此說,眼睛一亮,隨後又暗了下來。“過繼?白家家譜上的男娃但凡是‘明’字輩的,各個有爹有娘,我這幾年也一直在打聽,沒人願意過繼給咱們,大房到處暗地裏使絆子。那兩個府裏的女人都瞧著咱們過得最好,眼裏冒著火……”她咬著手絹發狠道。“再過上一年半載,要是二房還生不出男孩,我就是明搶也得搶了。”
薛媽媽搖了搖手。“如今有一個現成的,他好像叫白明簡。”
馮氏自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她在安侯府打理內宅事務,和其他兩個白府的妯娌都熟,從沒聽過。
“老奴的兒子沒混出個本事來,還不是二『奶』『奶』照顧他將他放在前院當差。”薛媽媽年紀大了嘴碎,說半天都沒有說到要緊處,馮氏素日裏聽的奉承話多了,這會極是不耐煩。
“他是個有孝心的,願意回來陪我這個老婆子閑聊,那天說是見過一個人,是洛陽城西朱家的大老爺。他氣衝衝地進來,是要找咱們太爺去接人的。”
馮氏隱隱約約在腦海裏抓到了些東西。
“柔玄鎮!咱們太爺那個排行第三的兄弟就是發配在柔玄鎮了。”馮氏在『亂』如麻的家事中,找到一絲記憶。白家太爺是有三個兄弟的,在洛陽城中三四十年前威名赫赫的安侯府,也還沒有分家呢。
馮氏的臉『色』就跟三四月天的天氣似的,雨過天晴,頓時就不哭了。“這孩子品『性』怎麼樣,長得怎麼樣!”這倒把薛媽媽給問愣了。
她也不聽薛媽媽從頭說起了。
“隻要他是白家的孩子,也不管他是怎樣的人了。”
她這哭的來得也快,去的也快,她下了床榻,就要掀簾子出去。
薛媽媽趕緊將馮氏攔住。“我的好『奶』『奶』你這是去尋誰去,人還在柔玄鎮呢。”
洛陽城中,謝家兄弟那些胡作非為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馮氏在背地裏從不說老太爺的好,嫌棄道:“終歸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也難怪咱家老太爺在族裏不能服眾。就是把這孤兒寡母接來洛陽又怎麼了,在明裏是個好名聲,這在暗裏他們娘倆就是個叮當響的窮人,給幾個錢就能打發,至於左右為難嗎。就算那男娃子學壞了,不是個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