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老師寫的書, 說的一文不值。”白明簡捂著眼睛, 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確實一文不值。”阿措在裏間收拾東西,老實回答道。黃老爺子當時悲憤欲絕,心中的怒火無處可泄, 與人合寫了一本針砭利弊的文筆合集。“報仇嘛,當然是以眼還眼, 以牙還牙。黃老爺子那兒估計是氣的沒有辦法了, 隻能畫圈圈詛咒那個雜『毛』老道。”
元繕在書房也很鬱悶。白明簡的說法和楊琳極其相似,他也說書裏全是憤激之語, 借古諷今、針砭時事, 句句辛辣刻薄,連最後的感歎語都是一樣的。“裏邊罵人罵的最有意思。什麼直娘賊、狗廝鳥、賊殺才的。”
他倒不知這是白明簡完全照抄楊琳和元貞貞的說法。
白明簡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冷凝塊壘錄》和其他幾本元繕送的書都放在了一起, 阿措正在收拾箱籠。元繕確實生了惜才之意,其他幾本書都是儒家經典,有當時文學大家的點校和引注,十分難得。阿措心細地將書頁的紙張一一壓好, 放在了箱籠的最底層,害怕被其他東西擠壞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老師的頭七,咱們在程家連紙都沒有給他燒。”白明簡聲音低了下來。阿措勉強笑了笑。“咱們的心意, 黃老爺子知道。九泉之下,故去的人什麼都知道。你今天罵他, 他說不定很開心呢。少爺你再不像當初在柔玄鎮像個硬石頭一樣, 固執的一根筋。”她眨了眨眼睛。“少爺, 你都會騙人了。”
白明簡看了她一眼。“跟你學的。”
她很想爭辯, 但終究是心虛,不再提這個話茬,笑笑把話題撇過去了。
箱籠裏有許多東西,火繩,燧石齊齊整整地放在了最裏邊,她數了數自己隨身帶的東西,匕首已經丟在了獲鹿城的巷子口。
阿措又想到柳杉來,他似乎並沒有和朱平治提到他所見到的東西,替他們隱瞞了起來。她思索了一晚上,還是決定不和白明簡說這個事情,怕給他添了無端的煩憂。
……
明天,就要啟程前往洛陽了。
“阿措,”白明簡蹙著眉看她忙碌著。“我想見了外祖母就及早離開。”
阿措睜大了眼睛。“為什麼呢?嶽麓書院開學還早,再說你見了這位元大人就更要回去洛陽多待些日子了,他心裏有的什麼鬼,咱們可不知道,孤身去嶽麓書院,很有可能被人發現少爺您就是黃老爺子的後人。”她斟酌著措辭。“那麼……禍福難料?”
阿措再次清點了箱籠的東西,把那包碎玉塊塞在了邊角裏,還有一包銀子被她好好珍藏著,白明簡心事重重,這會回頭,『露』出驚訝來。“你從哪裏來的這麼多錢?”
她沒敢說自己手上有三百兩銀子那麼多,她此時此刻就身在苦主的家中,更加不敢說她坑了元貞貞一塊玉墜,還把玉墜高價回買給元府了。
她在白明簡麵前打馬虎眼,笑嘻嘻地搖搖頭。“青蛋教我做的生意,一本萬利!”
白明簡狐疑地看著她。“你可別忘了白家的祖訓!”
阿措一個頭兩個大,他這會倒是會想起白家祖訓,也就是他那個自創的祖訓。
她討好地笑笑,卻將手背過去,生怕白明簡又要教訓她了。然而白明簡一瞧見她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就知這銀子來曆不對,凶巴巴地說道:“把手伸過來,說實話。”
她當然不肯說實話,隻好將手伸開。“我錯了,但銀子是退不回去了,那就當借用的可好,以後還給她。”
“誰?”
阿措心虛了。
白明簡明白過來,表情在此時很是豐富,對她吼了一句。“女子的規矩禮數你究竟學到哪兒去了!”
這會在夜『色』中,元繕坐在轎子裏,由仆人抬著,從元府出來向羅府尹的私宅而去,在街道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踩雪聲音。他在書房中百般試探,心中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並不敢確定白明簡就是羅府尹,亦或是當朝大學士孟盛高要尋找的那個傳承弟子。
他對白明簡已有惜才之意,並不想剪斷他的羽翼。這番回去洛陽,對這個少年人來說,終是苦盡甘來,他不想也不願阻擋了。
“黃芳,黃芳。”元繕不住地念著這個人的名字,似乎想要從中得到些靈感,然而仍然是一無所獲。“死去元知萬事空,黃芳的弟子對於一個當朝大學士能有多少用處?”
新皇登基,在白玉京中,又有多少詭譎莫辨之事在蠢蠢欲動,預備再次待風而起。
元繕在轎子中陷入了沉思。
當夜晚上,白明簡又想摟著阿措,被阿措一把推開,嚴詞拒絕了。
阿措退後了幾步。“少爺,這屋子裏可不冷,火盆燒的這麼旺,你抱著我,我熱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