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石桌旁,開始吃飯,此刻正值晌午時分,一束冬陽射進茅屋,暖氣四溢。虎兒大模大樣地給朱秉臣夾了一大塊雞肉,儼然一個小男子漢。隻聽他說道:“叔叔,多吃些!”母親和朱秉臣望著他,都笑了。半晌,虎兒眨巴著小眼瞅著朱秉臣,說道:“你好像我爹。”顯然,虎兒缺少父愛,乍見朱秉臣,受庇於他威嚴的保護,便有種從所未有的溫暖和依賴。他母親則是一臉的傷懷惆悵。朱秉臣拿手撫著他的頭,和藹地說道:“虎兒,想不想跟叔叔學幾招製敵的本領?”握著刀柄的手故意擺弄了幾下。虎兒立時興高采烈地道:“想!”便要放下筷子,跟喬峰學招去。她母親嗔怪地捏了他一把,側頭對朱秉臣道:“這孩子就是這樣,一說要學本領,便什麼都不顧了。”朱秉臣哈哈大笑道:“好苗子!吃了飯,叔叔便教你幾招!”虎兒學著朱秉臣的樣子,抱了抱拳,道:“謝師父!”母親和朱秉臣都笑了。
卻說那起官兵闖進老嫗的酒店,不見了趙無憂,為首的便抓住老嫗盤問,老嫗指向東方,道:“他匆匆忙忙吃了飯,向那邊去了。像是躲避著什麼人似的。”官兵頭子摜開老嫗,問道:“他走有多長時間了?”老嫗想了一下,認真地道:“約摸有半個時辰光景。”那頭子審視了一下她的神情,半晌,方道:“他媽的,趙無憂這小子幾次三番地逃脫,不知是哪路神仙保佑著他!”喊一聲:“走!”退出門外,派一隊騎兵向東麵追去,自己引了一幹人原路返回。
待官軍離去,老嫗在門首張望了一番,無意中又一眼瞥見那個遠處的飯館,此刻,卻又無心觀望,匆匆關了店門,到後院打開地窖,踏著梯級一步步走下去,隻見窖中二人正談得投機。老嫗告訴他們官兵已退,卻又問那個“朱秉臣”現在何處。趙無憂答道:“他說要回家鄉避難,不知他現下到了家鄉也沒?”“他的家鄉?”老嫗張大了眼睛。“是啊,他說他的故鄉在慶州,卻又因父親突然辭世,自己與母親失散,至使多年不曾謀麵,現不知母親是否安好。”老嫗的嘴唇開始顫抖,淚珠從眼框中滾落,喃喃道:“臣兒,你可是還活在這世上?”趙無憂和端正二人對視一眼,齊道:“老媽媽,您有什麼難言之隱,何妨對我二人講來?難道您還信不過我們麼?”隻見她端莊慈厚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現出無盡的蒼桑與苦楚。
許久,聽她悠悠地說道:“三十年前,我本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有一個忠義兼備顧家疼人的丈夫知一個可愛懂事的兒子,隻因我那丈夫秉性耿直,不屈權霸,隻願將案件秉公處理,還民一個公道……可是,胳膊怎扭得過大腿?終於喪了他那英年韶華,也將這個幸福的家毀於一旦。”趙端二人相視點頭。老嫗又接著道:“這件案子牽扯到賣國通奸的當朝官吏,一時間我也鬧不明白,直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隻知道是什麼通遼叛國,餘者便都不清楚了。隻可憐我那丈夫就這樣喪於無名之狀,兒子竟也難幸免,被拉去充軍……至今音信全無。”
趙無憂聞言,眉頭緊鎖,滿目陰霾,直直地道:“可是王欽若私扣朝廷商貨一案?”老嫗突然眼中放光:“正是,正是,我丈夫本是查一批私扣商品、殺人掩屍的棘手案件,不想等查出了元凶王欽若,上麵便通知丈夫盡快報上原由來,似乎便要馬馬虎虎了賬。誰知丈夫性子左強,凡事定要秉公處理,結果卻送了卿卿性命。”趙無憂聽完,握緊拳頭往桌上狠狠一砸,切齒道:“王欽若老賊,趙某總有一天要把你送上西天!”老嫗和端正都為之一震,心想:他必是與那王欽若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三人無言,老嫗忽道:“二位當速行,以防不測。”趙端二人點了點頭道:“老媽媽,告辭!但有哥哥的消息,我們必將及時報來。”老嫗噙著淚水默然點頭,引他們從後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