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3 / 3)

向葵家在巷子最外麵,出了門,走上不遠的一段路她就看到了路口的那輛豪華跑車,據說這個顏色這個牌子整個安城僅此一輛。

這是劉其祥自己說的,帶著炫耀的語氣:“是我哥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它開出來玩玩。我爸說等我生日也買一輛獨一無二的車給我,到時候再帶你出來兜風。”說著,他看向身邊的向葵。

向葵黑色的皮衣裏是薄薄的白色T恤,T恤不厚,幾乎能看到裏麵內衣的形狀,修長纖細的雙腿包裹在黑色的緊身褲裏,腳踝細得仿佛一隻手就能圈住,她的腳在黑色高跟鞋的印襯之下更加嫩白。

劉其祥居然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將手探過去,試探性地放在她的大腿上,發現她沒有抗拒之後心頭一喜,手緩緩往上,朝著他還未接觸過的那個禁地而去。

還沒碰到,手已經被人緊緊捏住。

也不知道向葵哪裏來那麼大的力氣,不過一捏,他的手就像要骨折,疼得他慘叫。

向葵這才鬆手,紅唇裏吐出一句:“好好開車,我可不想被撞死。”

劉其祥訕訕一笑,眼裏滿滿都是沒有得到的懊惱和失落。

他知道向葵有過好幾個男朋友,也知道那幾個男朋友都在兩個月的時候被她甩掉,有幾個他也認識,問起原因,卻沒有一個和他說,隻給了他一個神秘莫測的眼神。

該死,搞得他更想知道了!

劉其祥又忍不住看了向葵一眼,這次看的是她的臉。她臉慘白慘白的,襯得那殷紅的唇更加的紅,明明知道是她化妝化得太過,他卻依舊覺得這樣的她美豔無比。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完了,要是被他爸他哥知道他居然和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的女兒談戀愛,他大概會死得很慘……

可是向葵身上仿佛有魔力,又或者她給他吃了毒藥?不然他怎麼就離不開她了呢?

劉其祥帶向葵去海邊吹風,向葵被凍得差點流鼻涕,沒一會兒就要回去。

劉其祥替她開車門,隨後轉到自己這邊,結果發現車子啟動不了了。

向葵有些不耐煩:“你是想要我被凍死?”

“車子……好像壞掉了……”劉其祥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麼好的車子,莫名其妙就壞了,怎麼說得通?

“那叫拖車!”

可是還有更嚴重的:“不能讓我哥知道我把他的車開壞了。”

“所以?”向葵皺了皺眉。

“找人來修修吧,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向葵忍住了怒火,打給巷子裏的修車匠。談好了價格之後,對方說馬上過來。她被凍得打噴嚏,不打算陪著劉其祥在這裏發瘋。附近有咖啡館,向葵便先一步去那邊要了杯熱燙的咖啡驅驅寒。

等到咖啡喝完,向葵透過窗戶看向劉其祥所在的地方。修車匠應該已經來了,見劉其祥正朝她招手,她終於起身,慢悠悠地走過去。

“好了嗎?”她懶洋洋地問,好不容易暖和起來的身體被海風一吹,又有些顫抖。

劉其祥點頭:“馬上就好了。”

向葵低頭看一眼,車底下的修車匠一雙結實有力的長腿在車身外麵,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有些熟悉,她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什麼結果,修車匠卻慢慢從車底挪出來。

他的腰腹,他的胸膛,還有他的臉……

向葵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被揪緊,直到看到那張蹭到機油汙漬的平凡卻又不平常的臉,她的心仿佛刷地一下被捏爆,血液濺得到處都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快意的疼。

這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她想,她大概是動了心,盡管她還不怎麼明白動心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來木匠居然還會修豪車,這可真讓人覺得稀奇。

男人從地上站起來,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作服,這次扣子隻解開了兩個。看不到他胸膛的弧度,向葵居然覺得有點可惜。

劉其祥去車裏試了一下,車子已經可以啟動,便從車窗裏探出腦袋:“向葵,上來,我們回去了。”

向葵望過去,從車窗玻璃看到自己的倒影,慘白的臉,惡俗的紅唇,真是醜極了,她想。

她抬起手來想用手背蹭一蹭,隻是在碰到唇之前她又頓住,她怕把唇膏蹭得到處都是,那應該會更醜,於是她放下了雙手。

男人蹲下身子在收拾東西,厚實的背脊讓她心口一動,不顧一切地在他身邊蹲下,說:“等我一下。”而後不管他有沒有聽到,跑到駕駛座的車門邊,雙手扶住車窗,對滿臉笑容的劉其祥說:“我們分手。再見。”

劉其祥愣住,甚至忘記去拉她的手留住她。

誰管劉其祥怎麼樣,向葵迅速轉身去找男人的身影。但男人並沒有等她,已經坐上了摩托車,正打算開車離開。

她暗罵一聲,踩著高跟鞋跑上去,攔在他摩托車的車頭麵前:“為什麼不等我?”

男人那張半隱在頭盔裏的臉似乎有些詫異。

“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她似乎有些懊惱,“小老虎,不記得了嗎?小老虎?”

男人仿佛若有所思,她便來到他身邊,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碰到的一瞬間,向葵覺得已經爆裂的心又爆裂了一次,果然如她所想,他的手臂硬得捏都捏不動。

她咽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被我男朋友甩了,你順便把我帶回去吧?”說著不管他有什麼反應,她直接坐在他摩托車的後麵。

見他不動,她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走嗎?”

男人終於有了反應,他的腳依舊踩在地上,隻是抬手將頭上的頭盔取下來,遞給身後的向葵。

向葵一愣,咧開嘴笑起來,笑得十分燦爛,可惜男人沒有看到。

她接過,戴上去,眼見著劉其祥已經反應過來,打開車門要往這裏走,她連忙拍男人的後背:“快走,章叔叔!”

男人終於發動車子,車子倏地一下衝出去,隻留給劉其祥滿鼻子的尾氣。

摩托車有些老舊,聲音很大很刺耳,尾氣很臭,坐墊也有些破,硌屁股,她卻絲毫不在意,臉上是滿滿的笑容。

“啊……”她叫,張開手臂感受海邊帶著鹹味又冰冷的風。

向葵看向身前的這個男人,肩膀寬大厚實,後腦就在她的麵前,兩隻凍得通紅的耳朵在臉邊,在風裏顫抖著,短短的頭發讓她想去觸碰,可她還是忍住了,不知道為什麼要忍,可她就是忍住了。

風透過她薄薄的T恤鑽進去,她終於覺得有些涼,攏起衣服還是冷,她便小心翼翼地靠上了身前這個結實的後背,瘦弱的兩條手臂從他的腰間穿過,輕輕放在他的小腹。

他身上有木頭的味道,有機油的刺激味道,可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討厭。她將臉貼在他的背脊,隔著他的工作服感受到他後背遒勁的肌肉,覺得心髒跳得不像話,這是和那些男朋友在一起時從來都不會有的刺激感覺。

仿佛整個人都快要燃燒起來一樣。

向葵感覺到被她抱著的那個人渾身一僵,唇邊忍不住泛起笑意。原本試探著的手臂逐漸收緊,她用力地抱住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的手臂穿過他的腰間,手掌就這樣貼在他的小腹上。他腰腹沒有一點贅肉,硬硬的有肌肉的形狀。

她很想摸一摸,好不容易才忍住這大概會讓他嚇到的欲望。

向葵覺得有些奇怪,以前她那些男朋友的身材也不差,怎麼從來就不會讓她產生這種欲望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笑容好像有自己的意識,根本不受她的控製。

這條路要是再長一點就好了,她可以永遠在他的車上。

永遠這樣地抱著他,就好了。

隻是總會有人煞風景。

劉其祥的跑車很快就追了上來,他車窗開著,大聲嚷嚷,公鴨一樣的嗓子讓人覺得惡心:“向葵!停車!你下來!”

向葵都不願意側過臉去看他,興奮地拍拍男人的小腹,叫:“能再開快點嗎?”

男人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向葵的聲音,依舊以他慣常的速度開著。她撇撇嘴,沒再管。劉其祥因為開車不專心,不小心和別人的車蹭了下,這會兒停下來處理問題了。

向葵想到劉其祥開著那輛被蹭到的豪車回去,被他哥訓的樣子就忍不住笑。

“啊……”她又叫一聲,渾身舒暢。

這條路太短,男人逐漸放慢速度,將車停在了修車鋪邊。

向葵戀戀不舍地鬆開環抱他結實腰腹的手,戀戀不舍地摘下頭盔跳下來。鞋跟太高,不小心扭了腳,她輕呼一聲,抓住他的胳膊滿臉委屈。

男人卻仿佛沒有看到,凍得有些發紅的眼睛從她臉上瞥過,接過她手裏的頭盔放在車頭,隨後拎著工具箱走進了修車鋪。

向葵扶著摩托車,哼一聲。

修車鋪就在巷子外的路邊,往常也總是能經過,這卻是向葵第一次仔細地看這裏。裏麵有些昏暗,隱約可見各式各樣的工具和一些廢舊的自行車摩托車。她站著的地上也不幹淨,烏黑烏黑的一片片,有些小零件散落在地上,若不小心踩上就能摔跤。

她將視線從那個打氣筒挪開,移到走出來的男人身上。

她仿佛成了透明人,他直接從她身邊走過,朝巷子裏走去。

向葵莫名覺得委屈,叫他:“章叔叔!”

這會兒他又成了聾子,她的聲音是耳旁風,根本不進他的耳朵。

她咬咬牙,一瘸一拐地追上去,雙手一起握住他結實的手臂,終於讓他停住了步伐。

他回過頭來,眼睛還是微微低垂著,仿佛在看著她,又仿佛是在看著未知的地方,他似乎很不解她此時此刻的動作。

這一次,向葵沒有放手,依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泛著青紫的手背有些青筋露出:“我腳扭了。”真是奇怪,她居然下意識地放輕了語氣,好像在示弱,也好像是怕嚇到了他。

男人沒有說話,嘴唇緊緊地抿著,唇角微微下垂。他的唇瓣有些幹裂蛻皮,向葵看到,居然有種欲望,想親親他的唇角,替他舔走唇上的幹燥。

可她下一秒又想到了自己唇上塗得厚厚的一層偽裝,那股突如其來的欲望便瞬間消褪,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唐。

向葵有幾秒都沒有說話,男人似乎還有別的事情,便想從她雙手的禁錮中脫困而出,她終於察覺,連忙說:“你背我!我腳扭了,你背我!”

男人臉上終於有了除平靜以外的表情,他很詫異,似乎不明白這個女孩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

向葵也覺得自己太突然,又放輕了聲音,帶了些哀求的意味:“我之前還把小達達送回去了,你難道不應該把我送回去嗎?”

說話的時候向葵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她拎著章達衣領的樣子,她不管,反正她就是把他送回去了。

“章叔叔……”她壓低了聲音,叫他。

他似乎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她以為他會拒絕,可他最後卻還是在她麵前蹲了下去。

原本她踮起腳來都摸不到的腦袋現在近在眼前,他頭頂有一個月牙形狀的疤,附近沒有頭發,她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灼熱的頭皮,不過她沒有。

她隻是抑製不住唇邊的笑容,張開手臂,將自己所有的重量全都放在了他寬闊的背脊上。

她的高跟鞋有些大,她的腿微微一晃,一隻鞋子便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男人將那隻鞋子捏在手裏,而後將她另一隻還沒落下來卻也搖搖欲墜的鞋子也拿了下來。一手拿著一雙黑色高跟鞋,另一隻手握成拳貼在她的腿彎處,他很輕鬆地站了起來。

她的雙腳被解放,忍不住踢了踢。然後,她笑著將臉頰往他頸窩蹭了蹭,隻是下一秒她就看到他衣領處蹭到了她臉上的粉底和唇膏。她咬咬唇,稍稍離開了一些距離。

她沒有發覺,當她的臉離開他的頸窩之後,他一直僵硬的脖頸終於有一瞬的放鬆。

向葵頭一次覺得自己家太近,男人的長腿沒走幾步就已經到了她家木門外,她視而不見,說謊話不打草稿:“還在前麵呢!”

他卻沒有再走,站定在木門外,他居然知道這就是她家。

她有些懊惱,也忘了想他是怎麼知道這就是她家的,不情不願鬆開抱著他脖子的手,推開門。

木門打開,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向佩佩似乎不在家,又或者是在補眠,屋子裏沒有半點聲響,這樣的安靜,所以他有力的腳步聲才這麼分明。

向葵倒是想讓他把自己送到樓上,可他顯然十分守禮,進了屋之後便將她放在了長板凳上坐下,而後蹲下身,將她那雙黑色高跟鞋在她腳邊放好。

向葵低頭,看到自己白嫩的腳,看到那雙黑得發亮的高跟鞋,也看到了他那隻帶著風霜的手。他手背上蹭到一些黑色的機油還沒洗幹淨,手掌很大,指甲修得整整齊齊的。隻是說不上哪裏不對勁,有一個念頭剛在腦海中升起,他卻將手收回。她呼出一口氣來,心下有些癢癢的。

他還是沒有說話,緩緩起身,目不斜視,轉身就走。

向葵下意識地叫他:“章叔叔……”他不停頓,她急,“喂……”

他停下步伐,隻是沒有回頭看她。

她舔舔自己也開始有些幹燥的唇瓣,想象自己舔的是他的下唇:“謝謝你。”

他似乎低低應了一聲,她沒有聽清楚,那個聲音好像是從他的胸腔發出,低沉沙啞,帶著震顫,瞬間就擊中她的心髒。

她扶住了長板凳,才沒有從長凳上翻下去。她抬頭望他走開的背影,他那麼高,背卻挺得筆直,布料被洗軟的工作服貼著他的身體,她仿佛能透過他的衣服看到他的全部,看到堅實的雙肩,滿是遒勁肌肉的肩胛骨,纖腰窄臀,倒三角的身材那麼完美……

她覺得自己不止是喜歡上他了,是對他著了迷,或者說,對他的身體著了迷。

拜向佩佩所賜,向葵一直不認為男人是什麼美好的存在,再怎樣的好身材,都令人作嘔。

她一直覺得這是一種病,而且無藥可醫,可是現在,她好像已經找到那劑良藥了。

向葵望著空蕩蕩的院子,依舊沒有收回眼神,甚至連向佩佩下樓的嘈雜聲她都沒有聽到。

“看什麼?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向佩佩就站在她的身後。

向葵瞬間收回視線,而後將雙腳踩進高跟鞋,穩穩地站住:“和你無關。”

“看起來不像是有錢人。”向佩佩穿著墨綠色的旗袍,大概有些冷,她攏了攏深灰色的披肩,披肩末端的流蘇有幾縷貼在她的手背,她一一掠開,而後繼續說,“你找男人的條件變了?”

“說了,和你無關。”向葵可不想他也被向佩佩染指,撇撇嘴,徑直從她身邊走開,一步一步穩穩地往樓上走。

向佩佩還在說話:“沒錢的男人玩玩也就算了,你可別走我的老路。”

向葵的步子一頓,恨恨地說:“我不會和你一樣,我才不會和你一樣!”說罷,她快步衝了上去。

向佩佩轉頭看了一眼她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身影,忍不住輕輕笑一聲,搖搖頭。

向葵原本的好心情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撲進床裏,眼睛正好對上那隻放在床頭的小老虎。

她又伸手去摸摸:“小老虎……”她低聲,耳邊忽然又響起向佩佩的聲音,她惱怒,把它拿起來,坐起身來,不管不顧地一把把它扔向了角落。

小老虎滾了幾個圈,掉進了老舊的櫥櫃下麵。那是死角,她從未打掃過,裏麵肯定積了厚厚的灰塵,或許會有不小心滾進去的點心,或許還會有老鼠蟑螂……

她想,就讓那隻小老虎和老鼠蟑螂做伴吧,不過就是一隻小老虎,幾塊錢就能買一隻的不好看的小老虎!

她一把將被子扯起來,蒙在臉上。

向葵,快點忘記那隻不好看又不值錢的小老虎!

向葵知道劉其祥對她還有興趣,所以他傍晚給她打電話她一點不意外。

“向葵,你出來,我們聊聊。”

“聊什麼,我們分手了。”向葵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眼睛忍不住瞪向天花板的角落。那個被她拿手攪亂的蜘蛛網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了,和前幾天一模一樣。

劉其祥有些不情願,也有些惱怒:“這是你單方麵說的,不作數!我們還是得聊聊!”

“又不是離婚,分個手又什麼好聊的!”向葵到底還是坐了起來,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拿過椅子,站上去,又徒手攪亂了蜘蛛網,心情不知為何好了許多。

“向葵,我做錯了什麼嗎?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劉其祥哀求。

向葵心情好了些,也沒那麼不好說話了:“好吧,你要聊聊就聊聊,你在哪裏?”

劉其祥的聲音裏一下子透出了喜意:“我就在你家巷子外的路口,老地方,我等你!”

劉其祥果然換了一輛車,是他以前開的那輛。向葵腦補了一下他被他哥訓的場麵,居然在坐進車裏之後笑了一下。

見她笑了,劉其祥一直緊繃的情緒也輕鬆了不少,抱怨:“你怎麼就能和一個修車工人走了!”

向葵有點不開心,想反駁:什麼修車工人,人家分明就是個木匠,能做桌子櫃子,能做漂亮小老虎的木匠!

可她仔細想了想,修車工人和木匠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算了,和劉其祥這個沒腦子的能說得通個鬼。

向葵決定不浪費口水,不和他討論男人究竟是個修車工人還是木匠。

見向葵的表情又有些沉寂,劉其祥心又抽了下:“到底怎麼了?向葵,為什麼要分手,我們不是挺好的嗎?要不我帶你去買衣服?還是買包包?買鞋子?”

以前劉其祥就是這麼哄她的,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這會兒她卻覺得渾身不對勁,她難道是因為他沒給她買衣服包包鞋子才分手的?

“你讓我凍感冒了,所以分手。”她好不容易想了一個稍微好一點的理由。

不過顯然,這個理由在劉其祥聽來依舊十分差勁,因為他露出了“你耍我玩”的表情,而後迅速換上一臉的關切:“真的感冒了?要不要去醫院?藥呢?吃了沒?”

向葵隻覺得聒噪,不願意再聽他囉嗦,直接開門出去:“分手分手,沒什麼好說的了。”

結果她一開門就看到了正從巷子裏走出來的男人,不知道他是隻有那一件衣服還是所有的衣服都一個樣,身上依舊是那件洗得發白的深藍色工作服,手裏提著一個麻料布袋,大概是一些工具。

他微微垂著眼睛的樣子,就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男人。

可偏偏,向葵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了心髒異樣的跳動。

怎麼是他?為什麼偏偏就是他?他沒有一點符合她的條件,沒有一點能讓她動心,可偏偏啊,就是他,而且隻有他。

向葵知道他沒有看到自己,可依舊驀地轉過身背對著他。

劉其祥也從車裏下來,繞過車頭走到她那邊,沒注意到她異樣的表情,繼續說:“向葵,那你說,你想要什麼,我都……”

他話還沒說完,向葵忽然抬起眼來,瞳孔裏是滿滿的堅定和不容退卻:“抱我。”

“哈?”劉其祥莫名其妙。

“抱我。”向葵重複了一遍。

劉其祥不明白向葵在搞什麼鬼,可平常她就是個貞潔烈女,有時候連牽個手都會被她罵個狗血淋頭,她居然主動讓他抱她,他會錯過才有鬼。

還以為她已經放棄分手的念頭,他張開手臂,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用他覺得最為男人的方式。

劉其祥和她相同年紀,已經長得算高,也不過一米七八左右,她穿著平底鞋到他的下巴,被他抱在懷裏的感覺一丁點都不舒服,他太瘦,骨頭磕得她渾身難受,味道也不對,他噴了什麼香水?快要把她熏死。

不對不對,一切都不對。

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那個懷抱應該是有力的,結實的,溫暖的,她應該到他的胸口,臉頰正好抵著他的胸肌,硬硬的感覺很好,他身上不會有香水味,可能會有些殘餘的機油的刺鼻味道,沒關係,木頭的味道很好聞,很香,讓她整個人都軟下來。

可她明明沒有被他抱過。

她一把將劉其祥推開,難以掩飾眼裏的嫌惡。

劉其祥愈發莫名其妙:“向葵,你發什麼……”瘋字還沒出口,他的唇角陡然揚起來。

因為向葵對他說:“吻我。”

簡直不需要任何的思考時間,劉其祥瞬間就湊上去,撅起那張保養得很好的唇,眼看著就要貼上她殷紅的雙唇。

從胃裏泛起惡心,還沒碰到,向葵已經側過身,捂著胸口幹嘔起來。什麼都沒吐出來,可胸口翻騰得厲害。

劉其祥長長吐出一口氣,雙手叉了腰,剛剛的竊喜如今全都轉化成羞惱:“向葵,你什麼意思?給你臉不要臉?”

向葵根本不在意劉其祥的惱怒,隻是緩緩直起身子:“嗯,我不要臉,所以分手。”說罷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劉其祥也有自尊,跑來挽回她一次已經夠下麵子,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再追上去的事情。他啐了一聲,吐了一口痰在腳邊,而後恨恨地坐進車裏,猛地將車門關上,故意貼著向葵極快地開過去,差點就將她帶倒在地。

但他還是忍不住從後視鏡看去,向葵依舊那副什麼都不在意的臉,甚至沒朝他的車看一眼。他踩下油門,什麼都不管了。

向葵站在原地,男人已經從她身邊走過,她想他或許是要去路口的那家修車鋪,那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他是個沒錢的男人。

她才十八歲。

他長得那麼普通,好吧,除了那一雙眼睛。

她長得那麼漂亮。

他一點都不好,她甚至都不了解他。

可是她還是喜歡他。

向葵有些頹然地低下了頭,用盡全身力氣往前走。她得回家,她得離開這個普通平凡的男人。可是她的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轉了個彎,跟在男人身後,一步一步地跟上去。

她覺得自己完蛋了,可是她的思想和動作都不聽她的控製。

男人仿佛察覺到身後有人跟隨,停下腳步。她也停下來,站在原地看他。

他陡然間轉身,抬起眼看她。睫毛低垂著,卻遮不住那雙誘人的眼睛,向葵聽到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巷子裏的路燈忽然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連他的瞳孔裏都有光點閃現,向葵明明一直盯著他的眼睛,卻似乎看到了天邊的夕陽落下,看到了淺淡的彎月從雲後鑽出來,看到了滿天繁星點點……

她往他那邊走了一步,想要說話,他卻已然收回視線,轉身繼續走。

她懊惱,肩膀垮下來,吐一口氣,自暴自棄地跟了上去。

男人果然是去修車鋪,修車鋪的老板約莫三十幾歲,是個瘦弱的男人,他姓朱,大家都叫他老豬。向葵聽人說過老豬的八卦,據說他前幾年結了婚,隻是老婆沒幾個月就跑了,還帶走了他的所有積蓄。他原本想用那些積蓄換個好點的店麵,現在隻能繼續守在這裏。

不知道為什麼,向葵覺得他可能還在等他老婆,不是為了錢,隻是在等,僅此而已。

她覺得他真蠢,為什麼要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可她後來才知道,有些人,盡管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她的身體,她的思想已經習慣了等他。

等待是一場修行,是永遠都無法結束的試煉。

老豬和男人很熟,見他過來便笑著招呼:“阿敬,你來啦?就是這個櫃子,用太久了,今天塌掉了,你看看還能不能修,要是不能修,你就幫我再做一個吧。”

阿敬……

原來他叫章敬,向葵想,連名字都普普通通,真是見了鬼了。

男人沒有說話,點點頭,將工具包放在地上,去看櫃子。

老豬移開視線,正好看到了立在門口的向葵。

向葵依舊穿著白日裏的黑色皮衣皮褲,身材修長瘦弱,和修車鋪一點都不搭,和整個棚戶區也一點都不搭。老豬怎麼會不認得向葵,盡管平日裏不打交道:“這不是向葵?有什麼事嗎?”

向葵對老豬並不反感,大概是因為老豬從未上過她家二樓,對和向佩佩沒有關係的男人,她總是會多一點耐心:“我……”她能有什麼事?她是來看那個男人的。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咧嘴一笑:“我想看你這邊有沒有二手車賣!”

修車鋪一般都會有二手車,通常是車子壞了之後賣給修車鋪的,老豬把車子修修,能用的就繼續轉賣出去,不能用的,就當成廢鐵賣出去。

好不容易有生意,老豬自然熱情招呼,把她領到屋子裏去看那些車:“你要摩托車還是自行車?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別騎摩托車了,太危險,這輛自行車怎麼樣?”

老豬在說什麼,向葵根本沒聽清楚,她耳朵裏充斥著的隻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男人敲打木板的聲音,仿佛魔音入耳,揮之不去。

見她不回話,老豬忍不住問:“怎麼了?有看中的嗎?”

向葵剛想說話,那邊的聲響已經停止,男人走過來,朝著老豬點點頭。

老豬看一眼櫃子,一塊爛掉的木板被他換了一塊新的上去,看起來結實不少。不用再做一個,省了錢,老豬自然開心:“你等下,我拿錢給你。”

可沒等老豬拿錢,男人已經拎了他的工具包走了,老豬連忙追上去,可到底沒能把錢給出去。

他再回到修車鋪,剛剛還在這裏的向葵也消失了。他四處看了看,這才發現了跟在男人身後亦步亦趨的向葵。他笑了笑,隻當是小姑娘鬧著玩,回去拿鑰匙打開抽屜,將那張紙幣和別的一起妥帖放好,再拿本子壓住。

向葵跟在男人身後,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隻是想靠近他一些。

男人肯定知道她在身後,或許還會以為她和章達一樣腦子不正常,可是她也沒辦法,她忍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他一點的欲望。

巷子裏的路燈並不怎麼亮,有一盞燈還發出呲呲的響聲,一閃一閃的,仿佛馬上就要爆破,她顧不得那些,一路跟著他來到了他家院子門口。

他終於停下步子,轉頭看她。

看到他的臉,向葵仿佛於黑暗中終於得見陽光,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在他說話之前率先出聲:“小達達在吧?我想找他玩。”

顯而易見,和一個小傻子並沒有什麼好玩的,隻是這會兒向葵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說話根本就沒經過大腦。

而且章達一丁點都不歡迎她,大概是因為她搶了他的小老虎。

章達像是一隻小獸,站在門口瞪著她,眼裏快要冒出火來,真像是一隻小噴火龍。

她裝作看不到他的情緒,抬手打招呼:“嗨,小達達!”

章達努努嘴,轉身跑進去了。

向葵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也跟了進去,得逞之後她還有空回身看一眼,男人正在小心翼翼地關門,將巷子裏的燈光關在屋外。

她看著他,他頭頂的光亮隨著門縫的合攏逐漸消失,她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而後又轉身走進屋子。

章達站在架子麵前,正在把那些男人給他做的小玩意兒都拿下來藏在懷裏。他手太小,不少東西都落在了地上,他便急急忙忙地撿,生怕被她看到又要搶走。

向葵笑個不停,過去幫他把東西一一放回架子:“我隻要那隻小老虎,別的東西才不搶你的呢!”

章達有些不信她,可見她滿臉認真地替他收拾著東西,小心地問她:“真的嗎?”

向葵點頭:“我從來不說謊話的!”

男人站在門口看兩人說話,眉心微微蹙著,似乎在想要怎麼將向葵送走,可他最終隻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而後轉身走進了後麵。

向葵雖然幫著章達理東西,卻不忘關注男人的動向,她猜測他去的地方應該是廚房,上次章達也是從那裏給她倒水出來的。

她沒空再和章達玩,放下東西就偷偷跑過去。

後麵的確是廚房,和前麵一樣,頂上是黃色的燈泡,不怎麼亮,卻很溫暖。

男人站在桌邊,右手搭在桌子上,左手拿著杯子,仰著頭喝水。

他站得筆挺,脖子微微仰起,脖頸修長,涼水從他的咽喉到胃裏,喉結滾動,有水從他的嘴角滑下來,由脖頸往下,滑入他的領口,意外的性感。

向葵舔舔嘴唇,她覺得自己也渴了。

男人喝完水,將杯子放在桌上。向葵看清楚了,是那天她喝過的白色陶瓷杯子,不知為何便有些欣喜,視線從杯子來到他的手上,神色一怔。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天看到他的手會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他少了一根手指。

他的左手少了小拇指,自第二個指節的地方憑空消失,隻有短短的一截,仿佛被截斷的韭菜,空空的。

她想她應該覺得害怕,可事實上她一點都不覺得,反而覺得有些心疼。十指連心,應該會很疼吧?

男人終於發現她就站在這邊,他看到了她視線,下意識地將左手握成了拳,掩住了缺陷。

向葵笑了笑,笑得那麼天真無邪:“我餓了。”

男人不解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可向葵覺得他應該是在說:“你為什麼不回家吃飯?”

她依舊笑著,用別人口中那個最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她才不會做飯給我吃,而且我沒帶錢。”那樣的無賴,可她是個小姑娘,而且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男人沒有趕她走,也沒有和她說話,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隻是轉身從冰箱裏拿出幾個塑料袋,有紅色的,有藍色的,還有白色的。

她多看了一眼那個冰箱,淺綠色的,大約已經有十幾個年頭,邊角處鐵皮有些生鏽,泛著紅棕色的髒汙,上麵居然還貼了兩個娃娃,向葵想那應該是章達貼的,他才不會那沒品味。

門框上有些倒刺,向葵也不在意,靠在上麵探出頭去看。紅色袋子裏的是蔬菜,藍色袋子裏的是雞蛋,白色袋子裏的是肉。她忍不住靠近一些,拉過一個凳子坐下來,雙手拖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做菜。

他做事很幹脆利落,先淘米,從櫃子裏的米袋挖了兩勺,頓了頓又挖了半勺,淘米,煮飯,而後洗菜切菜,打雞蛋……

她閉上了眼睛。

水流嘩嘩的聲音,不怎麼鋒利的菜刀切在木質菜板上的沉悶聲音,筷子打雞蛋的時候碰觸碗壁的聲音,油鍋逐漸燒熱的呲呲聲,還有菜倒入油鍋之後嘩的聲響……

向葵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做一頓簡單的飯菜,竟是這麼美妙的事情。

向佩佩不會下廚,她家的廚房從來都沒有開過火,有記憶以來,她就沒有在家裏吃過向佩佩煮的東西,哪怕隻是一個雞蛋。

附近的每一家餐館都認識向葵,因為她是常客,今天去這家,明天去那家,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家,這家的菜太鹹,那家的飯太硬,她如數家珍,而且早就吃厭。

向葵睜開眼睛,彎彎眉眼,笑得很開心。

男人回過身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她的笑容,有一陣的恍惚,不明白有什麼可笑的,能讓她笑得這麼開心,這麼的,真誠。

向葵的眼睛亮了,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好了嗎?可以吃了嗎?我快要餓死了!”說著摸摸肚子,她很瘦,小腹沒有贅肉,這會兒更是快要凹進去。

男人並不回答她,先將菜一盤一盤端到桌上。簡單的兩菜一湯,燒青菜,韭黃炒肉和番茄雞蛋湯,他又將碗筷拿出來,衝過水之後將筷子在碗的邊緣輕敲。

立刻傳來腳步聲,章達跑進來,就像是一隻聞香而來的小狗。

章達乖乖地坐下來,就差把舌頭吐出來了。男人替他盛了飯放在他麵前,他卻沒有動。

男人盛的第二碗飯是給她的,小小的一個白瓷碗,裏麵的白米飯冒了尖,她食量其實很小,但她卻和章達一樣,乖乖地接過來,放在麵前。

男人的碗大一些,滿滿一碗飯,向葵想他工作那麼辛苦,那麼點飯會不會不夠吃?她想將自己碗裏的飯給他添過去,但最終居然不舍得。

男人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章達這才笑著將筷子拿起來。向葵學著他們的樣子,嘴裏塞了一口飯,不軟不硬,熱乎乎的很好吃。她的眼眶都要濕潤,她覺得這是十八年以來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飯。

男人和章達吃飯吃得很快,她不過吃了一半,他們就已經解決,麵前的兩菜一湯也已經見了底。

章達還想把剩下的青菜往碗裏捋,捋到一半似乎才意識到桌上多了一個人,而且她的飯還沒吃完,於是不舍地把盤子往她那邊遞:“給你。”

向葵愣了愣,而後笑起來,才不管章達舍不舍得,說了句“謝謝小達達”之後就把剩下的青菜全都放到了碗裏,而後就著飯大口地塞進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很好吃。”

男人淡淡看她一眼,並沒有多話,當然他本來就不怎麼說話。

向葵還沒吃完,男人已經在收拾鍋子,她倒是很自覺,吃完之後將空了的碗盤全都收起來,端過去放進水池。

她不喜歡洗碗,討厭手裏那股油膩的感覺,不過這會兒還是試探地問了一句:“我來洗吧?”

男人隻是將她手裏的碗盤全都接過去,站在水池前,用行動說明了一切。

向葵吐吐舌頭,笑得很得意。

她靠在一旁的冰箱上看他洗碗,水龍頭裏出來的水應該是冰涼的,澆在碗盤上,澆在他有些厚繭的手上,碗盤上有洗潔精的泡沫,他的手上也有,他缺失的小拇指被泡沫掩蓋。

向葵有點想去摸他的手,在洗潔精的泡沫裏,他粗糙的手會不會比較滑一些,她想象了一下,而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過她沒有去摸,因為怕他以為她精神不正常。

但是他大概已經這樣以為了,因為在她笑出聲來之後看了她一眼,用那雙藏著孤島的眼睛,十分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她收了笑,故作正經,轉過身去,又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細縫。

有什麼可笑的呢?

其實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他就在身邊,所以無論是什麼小事,都能讓她笑出來吧。

男人很忙,收拾好廚房之後又去了外麵的屋子,他應該是在做一個衣櫃,已經有基本的形狀,隻是還剩下兩扇櫃門沒有做。

向葵在一旁細細地看,他的手藝很好,已經做好的櫃子主體打磨得很光滑,就算不上漆都不會紮到手。

他已經在工作,她沒有打擾他,像是上次來這裏一樣,雙手撐在桌子邊緣,一用力就坐了上去,晃了晃腳,她叫:“小達達,幫我倒杯水唄。”

章達正在玩木頭積木,應該是男人給他做的,被她打擾,他有些不開心,不過他很聽話,乖乖起身去裏麵廚房給她倒水。

水杯送到她手裏,向葵看了一眼,果然是男人的那個白色陶瓷杯子,她記得剛剛男人喝過之後直接放在了那裏,章達大概也不會洗……

她將杯子拿起來,回憶了一下之前男人喝水的模樣,從右手換到左手,試探著,雙唇碰觸杯沿,微微仰頭,冰涼的水就這樣從杯子來到她的口腔,經過她的喉嚨,刺激她敏感的胃。

向葵放下杯子,看到杯沿上一個明顯的紅唇印記,一臉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