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葵總有問不完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學木工活的啊?怎麼還會修車子呢?”
他也不嫌煩,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答:“我父親以前是木工,我和他學的。修車子,是後來自己摸索出來的,也能多賺點錢。”
“可是老豬說你總是不收他的錢。”
賀敬便不說話。
“你的小拇指,也是因為做木工活嗎?”向葵小心翼翼地問他,生怕自己碰觸到他的禁地。
他倒像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嗯,小時候和父親學,一不小心就這樣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回身看她,“你,害怕嗎?”
向葵愣了愣,連忙搖頭:“不怕啊,有什麼可怕的。”說著她嫣然一笑,“我覺得可性感了。”
賀敬無奈地看她一眼。
她知道他不信,便走到他身邊,雙手虔誠地捧住他的左手。他的手因為做過粗活的關係有些粗糙,上麵還有油漆難聞的味道,她卻絲毫不在意,低頭吻在他的小拇指上:“你總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她抬頭,有些怨怪地看他。
他驀地收回手不讓她碰:“我的手髒。”
她非要去摸:“我覺得不髒就是不髒。”
他總是敵不過她,最終任由她將他的五個手指都親了一遍:“不管它是怎樣的,是粗糙的還是殘缺的,都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歡你,所以也喜歡你的所有。”
她的情話說得這樣真摯,讓人心口炙熱。
木床已經完工,她給他倒水喝。他揚起頭來,喉結上下動了幾下,滿滿的水杯就空空如也。
向葵看著他,忽然抬手觸上他喉間的那道淺淺傷疤:“這裏,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他放下杯子,語氣輕描淡寫,“做過一個手術。”
“所以你的聲音才會變成這樣嗎?所以你才不說話了?”
他嗯了一聲,卻並不想多說:“餓了嗎?”
她瞪他:“午飯才吃了多久?你當我是豬啊?”
他忍不住勾唇一笑:“小豬很可愛。”
向葵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已經抱住他的胳膊問:“所以你是在誇我可愛嗎?”
賀敬拿她沒辦法,摸摸她的腦袋,嗯一聲。
她尾巴能翹到天上去,得意洋洋:“我這麼可愛,是誰當初瞎了眼睛不要呢?”
賀敬順從地附和:“是我。”
“對啊,是你,是你這個傻子!大傻子!”向葵哼一聲。
他也不惱,隻是滿眼笑意地看著她。
傍晚,賀敬照舊回家做晚飯。向葵想給他打下手,他嫌她給他幫倒忙,把她請到一邊休息,她求之不得,便笑著看他忙碌。
有時候她覺得他真是辛苦,在他炒菜的時候,她起身走到他後麵抱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背脊。
賀敬的身體僵了僵:“怎麼了?油會濺到你的手。”
“我就想抱著你。”她搖搖頭說沒關係: “你帶著章達來這邊,一開始很辛苦吧?”
賀敬怔了怔,嗯一聲。
怎麼會不辛苦?
他帶著章達來到這裏,人生地不熟,就隻會那一門手藝。一開始的時候他跟著施工隊,這樣來錢快一些,可是章達無人照料,闖了不少禍,他隻能待在家。後來是無意間幫了老豬忙,老豬給他介紹了不少客人,他的名聲逐漸傳出去,這才稍微好一些。
能說出來的苦,總歸不那麼苦,真正的苦,是無法言說的。
向葵也沒有繼續問,隻是忽然突發奇想:“你在巷子裏四年,難道都沒有見過我嗎?”
賀敬抿了抿唇,隻點了點頭,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說見過還是沒有見過。
向葵還想再問,賀敬已經起身:“你要趕不及上晚自習,我送你回學校。”
她沒法再問下去,想了想,也沒有什麼好問的,她慶幸是現在才遇上他,在她已經成年之後。
有些遇見大概是天注定的,沒有早一步晚一步,隻有剛剛好。
她和他的遇見,大概就是所謂的剛剛好。
向葵和賀敬來到修車鋪外,老豬已經見怪不怪,隨口說道:“你們最近倒是走得近。”
向葵嘿嘿笑著點頭:“是呀,賀叔叔要去醫院照顧小達達,正好送我去學校啦,你說他是不是大好人?”說著她衝賀敬眨眨眼睛。
聽到這話,老豬連忙應:“那是,阿敬人不是好,是太好了,那你們快去,章達那小子該餓著了!”
向葵坐上賀敬的後座,還衝老豬擺擺手:“朱叔叔,再見啦!”說完毫無顧忌地摟住賀敬的腰,悶聲笑。
路上遇到紅燈,賀敬忽然轉頭問她:“你叫我叔叔,又讓章達叫你阿姨?”
向葵坦然自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叫你叔叔呀?”
“你喜歡叫就叫。”
“那要叫你哥哥嗎?好哥哥?情哥哥?”她又開始不正經。
賀敬不看她,專心看著前麵的紅燈。
向葵最喜歡他正經又開不起玩笑容易臉紅害羞的樣子,暗爽了一會兒之後問他:“對了,說起來,章達叫你叔叔,是你的侄子嗎?”
她隱約聽到他嗯了一聲,她便又問:“你還有哥哥?”
向葵沒有聽到答案,因為綠燈亮起,賀敬已經將車開了出去,摩托車的噪音很大,她不知道是他沒聽到還是他回答了她沒有聽到。
有些問題因為一時興起而問,其實並不是一定要得到答案。
等到了學校門口,向葵已經將這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隻是有些舍不得和他分別。
她想要抱抱,可這是在學校門口,他一臉肅然地拒絕:“快進去,要趕不及。”
她一臉不開心,噢了一聲,背過身走兩步,又跑回去,見沒有人,匆匆抱了抱他,拉著他的衣角問他:“等我高考之後,你空一天時間,我們去約會好不好?”
約會。
向葵在此之前從來不覺得這是一個這麼美妙的詞語,但隻要想到是和他在一起,心裏的泡泡都要冒出來。
“好不好?”她朝他撒嬌,“就一天,隻要一天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