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風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2 / 3)

他還什麼都沒說,她卻像是預見了他會說什麼。

她背靠著門滑坐在地,蜷起雙腿,將臉埋下去,一動不動。。

賀敬慢慢地收拾東西,原本亂七八糟的房間逐漸恢複正常。他坐在床上,手裏握著一張紙條,還有那部舊手機。

手機鈴聲響起來,他接起,放在耳邊卻沒有說話。

他看著紙條上的字,那寫著幾個名字。

章達,章正芝,還有向葵。

他終於開口:“秦隊,我知道那些東西不能立刻把他們全送進去,如果我這時候拿出來,我身邊的人怎麼辦?那麼多的後顧之憂,我真的沒辦法。”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說:“等我一段時間,我會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好。”

他掛了電話,也把紙條團成一團緊緊握在手裏。

他沒有時間了。

賀敬晚上來到醫院的時候,向葵居然也在。她正在和章達玩五子棋,笑得格外得意:“哈哈,還是贏不過我!嘖嘖,手下敗將!”

章達靦腆地笑,不敢看她。

賀敬看著她,仿佛看到不久前的他們——他會坐在她身後,這個時候可以揉揉她的腦袋。而她會回頭看他一眼,眼睛彎彎地朝他笑——那場景美好得仿佛一幅畫。

賀敬深吸一口氣,想走,可剛往後退了一步,病床上的章達就看到了她,輕聲叫叔叔。

“你姐姐呢?”

章達笑得很單純:“姐姐去買晚飯了,馬上就回來。”

向葵臉上的笑僵了僵:“我先走了,小達達你好好休息。”

章達不懂為什麼向葵要走:“不能不走嗎?”

她搖搖頭說對不起,說完就走。

賀敬讓章達自己待著,追了出去:“向葵,等一下。”

向葵不理她,走得更快,但到底是被追上:“向葵。”

向葵不肯抬頭,怕被他看到她紅了的眼眶:“什麼事?”

“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不想聽。”

賀敬拉她的胳膊,想說什麼,卻忽然看到醫生護士都跑了過來。他們閃到一邊,讓開過道。沒想到,路過的有個護士口中正說著205病房。

那是章達的病房。

賀敬瞬間放開向葵,回身跑過去。

向葵怔愣,心裏卻想著章達在她走的時候還很正常,能出什麼事?

她沒回去,反而下了樓,走了出去又覺得別扭,幹脆在樓下大廳裏坐著。

賀敬趕回去的時候,章達已經被送去急救。他在急症室的門外見到了章正芝,她手攥在一起,渾身顫抖著不停地走來走去。

賀敬讓她坐下:“怎麼了?他不是好好的?怎麼忽然就……”

章正芝搖頭說不知道。

她回去的時候剛剛遇到一個護士走出病房,對方說換了輸液瓶,她道了謝進病房給章達準備吃的,章達還一直笑著看她,嘴裏說著餓死了。

她不過去了趟洗手間洗碗筷,還沒洗完便聽到外麵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她衝出來看,章達倒在了地上,歪著頭渾身抽搐,白沫不停地從他唇邊溢出來,眼睛微睜她卻隻能看到眼白。她叫他,他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說不出來。

向葵等了一會兒,思來想去還是重新去了病房。病房裏卻沒有人,向葵出來之後拉了個護士問,才知道章達居然被送去了急症室。

她匆匆趕過去,在急症室外的長椅上看到了賀敬和章正芝。

他環抱著章正芝,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他抬頭,看到了她,卻沒有放手。

她在原地停了幾秒,還是走上前去,聲音顫抖:“章達怎麼了?”

章正芝反應過來,連忙從他懷裏直起身,坐開一些,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她笑了下沒說話,坐在他們對麵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她看到賀敬的眼神,那樣冷淡。她不明白,怎麼都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這麼慢,向葵看著手表,看著秒針走過一圈又一圈。

走廊上那麼安靜又那麼嘈雜。

忽然有開門的聲音,醫生邁步走出來,他把口罩摘下來,臉色晦暗,麵對他們期盼的目光無奈地搖頭:“對不起……”

章正芝猛地衝上去,抓他的衣領:“不是說很好嗎?不是說一切都很好嗎?為什麼,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為什麼?!”

醫生的眼鏡被章正芝的動作弄得有些歪,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但他語氣平靜地解釋道:“之前的確恢複得很好,但他的惡化太突然,我們措手不及……”

章正芝顫了顫,眼前一陣陣發暈。賀敬衝上去,扶住她,讓她半靠在自己懷裏。

向葵的眼神從他們身上移開,轉向急症室的門。

那個開合的門仿佛是野獸大張的嘴,正將一切都吞噬進去。

所有人,都逃脫不了。

無一例外。

章達被送回了病房,章正芝趴在病床旁,死死地拽著章達依舊溫熱的手,賀敬站在她的身後。

章達還有呼吸,卻一直沒有醒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醒過來。

向葵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後,轉身開門離開。

她沒想到賀敬會追出來,她回身看他,期待聽到她想聽的話。

可他沒有。

他說對不起。

她便笑:“對不起什麼?”

他還是說對不起:“我不能留她一個人。”

“所以你要讓我一個人嗎?”

他又說對不起。

她笑得更大聲:“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手?”

他第四次說對不起。

她收了笑:“我真的很討厭聽到你說對不起。賀敬,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給我希望。”

他又想說對不起,知道她不想聽,幹脆沒有說話。

“好啊,那就分手吧。”她又笑起來,眼眶泛著紅,卻忍著沒有落淚。

然後她轉身,離開。

向葵照常去學校,照常打工,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她偷偷去醫院看過章達,他還沒醒,不過據說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隻是她沒有見到賀敬回來,而在半個月之後的周末,一輛搬家車開過來,把他的東西全都收走了。

隔壁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就像他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

向葵,寧願他沒有來過。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常生活,可向葵知道所有的都不正常,最不正常的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