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看起來不甚強壯,身上還帶著些未幹的血跡,孤身一人從外麵走來看上去可憐極了。

流民裏的老人看到有人過來警惕的將女人孩子擋在了後麵,發現是個十幾歲還身上帶傷的少年之後才稍稍送了一口氣,“後生從何處來?”

“自邯鄲而來,隻是路上遇到劫匪,如今隻剩小子一人......”

略帶沙啞的聲音慢慢說著,燕執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接下來的話不用他說,這些人自己就會替他想好。

果不其然,在這『亂』世之中見多了生生死死,出來的那老人歎了一口氣,然後伸出粗糙的大手引著燕執走到火堆旁邊。

“秦人又打到了晉陽,那裏待不住,也隻能逃亡了。”

帶著幾分感激朝著老人點點頭,燕執沒有和孩子們靠的太近,這些流民並不信任他,能留他一晚已是勉強,若是他有什麼異動,隻怕接下來就要被趕出去了。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坐在一旁,燕執垂眸聽著這些人說話,一直等到深夜人聲漸散,四周隻有木頭在火裏劈劈的聲音。

睜開眼睛看著各自入睡的流民,燕執換了個姿勢蜷在石頭上,身體依舊是緊繃的狀態。

直到天明,流民們醒來準備接著上路,燕執『揉』了『揉』臉和不遠處的老人說了兩句,然後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當年晉國公卿趙簡子的家臣董安於在西依懸甕山、東臨汾河地帶據險築城,因在晉水之陽,所以取名晉陽。

三家分晉之後,趙國的都城便建在了晉陽,即便後來趙敬候遷都邯鄲,晉陽城也依舊是趙國重地。

看著外麵駐紮的大批秦軍,燕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這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趙國秦國以東燕國以西,而邯鄲又靠近燕國,如果他自己要去秦國,沒有幾個月絕對走不過去,而現在,秦軍竟然打到晉陽來了。

將馬放在城外十裏處的林子裏,燕執看到林深處有水流,帶了僅存的『藥』以及幹淨的布料就走了過去。

這一路上走的艱難,身上的傷也不能掉以輕心,好在他離開邯鄲時帶夠了衣物,用來纏住傷口足矣。

將身上染血的布條扔下,燕執把自己收拾幹淨,然後坐在水邊皺緊了眉頭。

這個時候攻趙的將領......蒙驁?!

眼睛一亮從記憶裏翻出最近的戰爭,燕執盯著遠處的秦軍軍營目光有些灼熱,不過很快,想到現在的處境,眼底那些興奮就逐漸消失了。

就算秦軍招兵不論出身,但是現在還沒有在別國招兵的先例,剛打下來城就要城裏的百姓從軍攻打本國,沒有哪個將領蠢到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更不用說他還不是晉陽百姓。

沉著臉想了一會兒,完全找不出漏子可以鑽,燕執歎了一口氣,然後準備走遠一些避免被人發現。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秦人本就彪悍,商君變法之後更是嚴苛,軍中紀律賞罰極為嚴明,此次帶兵的更是曆經幾位秦王的大將蒙驁,想鑽空子更是難上加難。

自從嬴政從趙國離開,他們倆就完全沒了聯係,這會兒不像大唐一樣有驛站,想要傳信那是異想天開,過了那麼多年,估計早就將他忘了。

這麼想著,燕執心裏也沒有太難受,秦王政和小時候的趙政相比『性』子天差地別他一早就能猜到,畢竟史書記載,太子丹後來質於秦時,秦王對他的態度就非常冷淡,根本不像幼時有交情。

誰能想到小時候的嬴政會是他記憶中的那般好脾氣呢?

一開始就將嬴政擺在了雲端之上,燕執也不覺得嬴政對他的印象會有多深,對他的好他都記著,質子趙政對他好,秦王政可就不一定了。

他如今來這裏,一來是燕國不能回,他如今無處可去,二來就是秦國有銳士,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親眼看看四分五裂的天下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大一統。

吞六國,並天下,北擊匈奴,南驅蠻夷,西抗戎狄,但凡為兵,無不有此雄心。

私心如此,燕執也沒想不自量力去找嬴政,隻想著自己一步一步把路走出來,用他的名字——燕執。

隻是想法是好的,真正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

在質子府幾年,他將七國的風俗律法都了解了一遍,想從軍很簡單,連年征戰之下,七國的征兵詔令中年齡越來越小,緊要關頭連十三四歲的孩子都被拉去了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