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大了眼,手指緊緊揪著床單,屏著呼吸,定定盯著他高而挺的脊背,想要從背後就望穿他。
陸晉原握住門把的手不覺一緊,慢慢回頭,對上她那雙似水晶般剔淨明亮的大眼,周邊微微發紅,好似他說一句狠心話,就能將水晶給摔碎了。
他墨染般的長眉微微一斂,語氣一如既往的冷,但聽在馮寶寶的耳裏,卻是別樣的溫柔,她聽到他說:“我去給你拿冰塊和消毒水。”
馮寶寶有些傻氣地笑起來,含笑噙淚,生動明媚地如一幅顏色繽紛的水彩畫,能牽動人心。
然而,他卻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趕緊出了門,將門關上,發出“碰”的一聲,好似能阻斷心裏的怪異雜亂的想法。
門的另一側,馮寶寶越發笑得燦爛,用手指輕輕揩去眼角的淚。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掉過淚了,但是,她知道這次眼淚是甜的。
馮寶寶走到窗台前,舉起那架小巧精致的水晶飛機,跳著蹦著大聲地歡呼,“小飛機,你看到了沒,他是對我好的。我就知道,他跟別人都不一樣。哈哈……”
靠著門背的陸晉原聽到她雀躍聲,心裏不禁一酸,別人待她一點點好,甚至算不得好,就足以她感動成這樣,她這幾年該是多麼缺愛呢?
陸晉原再次進來,馮寶寶趴在桌前,安靜端詳著她的水晶飛機。
陸晉原把醫藥箱擱在桌上,搬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
“一架水晶飛機,有這麼好看嗎?”
“我從裏麵看到我的未來。”
“哦?”
她眨著大眼睛,小嘴一掀,“未來的我,會坐著你送給我的水晶飛機,飛向幸福的天堂裏。”
良久,他眸光見深,抿唇不答。
他默默低著頭,抽出棉簽,蘸了消毒水,輕柔地塗抹在她細小的傷痕上。
她享受地抬著臉頰,就像家常便飯一樣享受著他對她的好,笑嘻嘻衝他說,“其實,這就指甲刮過的小傷,明天一早醒來就好了,根本不用上消毒水的。”
陸晉原半眯著漆黑漂亮的鳳眸,將她從頭到腳細細觀量了一遍,在她平坦的胸口微微停頓,輕輕皺眉。
“你渾身到下,也就皮膚算看得過去。不仔細處理下,你哪裏還能見人?”
馮寶寶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胸口,那啥……確實扁平的厲害。
她尷尬地咳了一聲,怒了努嘴,“陸晉原,你這話也太不給麵子了。”
又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老氣橫秋說,“還有……那啥……我這玩樣兒絕對比你的大。”
在陸晉原的眼裏,她就像一隻會天馬行空的小怪獸,不知道她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都快十八歲了,竟還如十歲那會一般“厚顏無恥”。
那時,她大膽地摸著他的喉結,一本正經問,“陸晉原,為什麼你會比我多了這個凸起的東東?”
他當時嚇了一跳,忙扯開她軟乎乎的小手,被她問的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回答,“等你大些,就會知道。”
現在,他同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他冷著臉,嗔責,“不害臊!”
馮寶寶掃興地垂下眸子,撇撇嘴,鼓起腮幫子。
陸晉原這人就是塊木頭,半點玩笑都開不得。
突然,臉上猛的一冰,卻是他拿著裝有冰塊的玻璃杯在給她敷臉。
她瞪他一眼,剛想開嗓抱怨,哎呦,凍死我了。
可是,卻看見了好玩的東西。
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盯著陸晉原,微微皺著眉,有些吃驚地問,“咦……陸晉原,你的臉怎麼紅了?”
陸晉原的臉募得一黑,又一紅,眼睛射出兩道如霜似冰的寒光,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冰塊你自己敷!”
馮寶寶的兩條眉毛蹙得更緊了,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站起身,著急問道,“誒……陸晉原,我又哪裏得罪你了?”
他並未回身,隻冷冷道,“你的臉明天就會好,不過,記住你的腿是摔傷的。”
之後,就傳來了關門聲。
馮寶寶完全不清楚剛剛哪裏又說錯話了,又讓他變得這麼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陸晉原是個怪人,天底下最怪的怪人。”
她又開始害怕起來,好不容易剛剛緩和的關係,會不會又這麼無緣無故地破裂了?會不會以後他又不待見她了?會不會討厭她,不再理睬她了?
……
樓梯口。
陸晉原從西裝袋內掏出一包軟殼的希爾頓香煙,點燃了一支,深深吸上一口,再緩緩吐出白茫茫的煙霧。
希爾頓這款香煙在他們那個圈子裏算得上落伍的煙了,但他卻在很久以前就愛上了,愛上了其中深深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