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諱莫如深 ,沈夢溪也不惱,還自說自話:“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方才澹台小姐邀你撫琴,不答應也就罷了,怎麼還轉身就走了呢?如此不解風情,你讓人家千金小姐顏麵何存?”
“沈兄若是感興趣, 大可毛遂自薦。”宣竹冷冷地道。
“哎喲,小 弟可不敢,那可是你……”
宣竹冰冷的眼風掃了過來,沈夢溪頓時覺得渾身如處冰天雪地中,立刻乖乖閉上了嘴。
“日後,別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胡言亂語。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宣竹緩緩地言道,平靜而認真。
沈夢溪訕笑道:“聽說……聽說你已娶妻了,不知嫂夫人出身何家?”
其實書院中對宣竹妻子好奇的也不止沈夢溪一人,因為在同齡人中倒是不乏有婚約在身者,也不乏美婢紅 袖添香者,唯獨軒然霞舉,卓爾不群的竹先生坦言自己已有家室,卻又從不提起嬌妻樣貌、秉性如何。好奇心害死貓,沈夢溪就是那隻不怕死的貓。
“夢溪,你逾越了。”宣竹眉峰微蹙,欲舉步離去。
“就算你不說,將來也會見到呀。我隻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拴住了你的心,並無冒犯之意。”沈夢溪出手極快,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她是怎樣的女子,將來你見了自會知曉。”宣竹麵色稍霽。
其實漁舟是怎樣的女子,宣竹自己也說不出,咋一看像再平凡不過的村姑,相處久了卻又覺得她洞明世事,深不可測,興許就像先生所說的“有才必藏韜,如渾金璞玉,暗然而日彰也”吧。
“得,你這說了跟沒說有何不同?”沈夢溪不滿地嘀咕。
“先生布置的課業可都完成了?”宣竹裝作沒聽到他的抱怨。
“這不是來找你請教的麽?”一談起課業,沈夢溪立刻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你還有這個閑心。”宣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沈夢溪性情灑脫,撓了撓腦袋立刻將此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又神神秘秘地道:“庭芳,從京城來的大儒西門監院,你見過沒?”
“你見過?”宣竹挑眉反問。
“先生都對你青眼有加,我還以為你見過呢。”沈夢溪不無失望地道,“遊學的掌門人,聽著就覺得很厲害的樣子。不過,人家一到書院就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監院位置,的確了不得。聽說還在咱們書院招了一個弟子,叫什麼千帆的。可是這大半個月都過去了,不說沒見過西門先生,連他那弟子長什麼模樣也無人知道。庭芳,你說這會不會是以訛傳訛啊?”
“據聞,遊學,天下之公學也,擇天下之英才,讀盡天下之書。寒山書院設書學、算學、律學、醫學、畫學、武學、玄學七齋,分科造士。因此,嚴格說來,遊學弟子並屬於寒山書院的學生,見不到也是情理之中。”宣竹淡淡地道。
“我就是想看看高人一等的遊學弟子到底有何不同,是文采出眾,還是學識過人,或者是身份顯赫。”沈夢溪嘟囔道。
“物以稀為貴,人也是如此。如今對遊學的諸多讚譽都是他人加諸在他們身上,你也不必羨慕和嫉妒。”宣竹中肯地道。
自從漁舟問過《茶經》後,鍾若瑜總是在喝茶的時候旁敲側擊,連西門先生也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很顯然,當初鍾若瑜得出天下無《茶經》一書的結論,西門先生也出了大力氣,據漁舟推測那會兒老先生正好在寒山書院。
時值清明之後,穀雨之前,正是采製春茶的最合適季節,因為此時的茶樹正處於一葉一芽的狀態,俗稱一旗一槍。這時采摘出來的茶葉製作成的茶茶香是最為香醇。正所謂,玉髓晨烹穀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鮮,色澤嫩綠,口感鮮爽。
漁舟被他們纏得無可奈何,索性拋開書卷,帶著西門先生、鍾若瑜、白芷和忍冬一同鑽入了絕雁嶺深處尋茶。
綠野隱仙蹤,深山藏古茶。功夫不負有心人,五人第三日在雲霧籠罩的山頂發現了十餘棵古茶,其中最高的一棵約有五丈高,葉大、粗壯、葉脈鼓出,葉緣鋸齒深,極其稀有。一芽兩葉,色澤翠綠,茸毛多,節間長,鮮嫩度好。
漁舟掐了一芽兩葉,其餘人也依葫蘆畫瓢,低處由漁舟和西門先生采摘,略高一點兒由白芷和忍冬,樹梢則由鍾若瑜,五人密切配合,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所有的嫩芽一掃而光,采了約二三十斤鮮茶。
接下來是製茶,手工製茶,靠的是一雙手,一口鍋,手貼著鍋炒茶,來回反複翻炒,炒青出鍋後立刻取來簸箕適度揉 撚,最後是烘幹。仔細算來,采茶、製茶前後共花了七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