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鍾 若瑜傳來消息說黃芪果然是逍遙王的後人。她曾有過怎樣悲慘的經曆,不必問,看臉上那道疤痕就知道了。西門先生和漁舟都沒有問起過,也沒趕著認親,倒是請了茯苓先生給她看傷病。茯苓先生來的前一天,西門先生回寒山書院去了。
漁舟對黃芪之事有感 於懷,私下吩咐白留:日後途徑天下樓的路人,若是盤纏不足,可奉送百兩銀子。
自天下樓出 名後,她手中最不缺的就是銀子。總有獵奇之人慕名而來,一擲千金。
某日漁舟閑來無事,腦子一抽,給紫蘇和當歸講了《聊齋誌異》中的一個故事,恰好元召聽了一耳朵,立刻眼睛變得賊亮。從此以後,元召恨不得日日跟漁舟身邊,天天聽她講稀奇古怪的故事。
黃芪自稱是江湖人,自然是有功夫在身,至於功夫到底如何,漁舟並不清楚,隻是某日撞上了鍾若瑜和黃芪切磋,二人在庭院裏飛來飛去,落英繽紛,看得人眼花繚亂。
漁舟沒問勝負如何,隻知事後鍾若瑜給黃芪送來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漁舟身邊不需要人伺候,黃芪自動請纓當起了護院,可一連數日別說賊人,連耗子都沒逮住一隻,很是清閑,弄得黃芪無顏麵對漁舟。
黃芪本就是冷冰冰的一個人,現在又佩了一柄冷冰冰的劍,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是冷冰冰的了。漁舟看了直搖頭,繼續讓她這樣下去,估計早晚有一日會變成冷冰冰的玄鐵,她靈機一動,將紫蘇和當歸扔給了黃芪,美其名曰“強身健體”。
這是主子交代的第一件差事,黃芪自然不遺餘力,力求盡善盡美。這可苦了兩個孩子,先前跟著宣竹在書院學了騎射之技,本以為學武應當不是什麼難事了,誰知這個能夠飛簷走壁的女師傅根本就不把他們當人對待,每日把他們折騰得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兩個孩子私下向漁舟抱怨,於是漁舟每日又多了個樂子,煮一壺清茶,拿著蒲葵扇,握著書卷,笑眯眯地看高手是怎樣煉成的。
自西門先生走後,漁舟如平原走馬,清閑得不像話,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銀票數到手抽筋,興致來時,還可茶暖墨香,快樂似神仙。
幸而西門先生清楚自己學生憊懶的本性,在走後的第十天,鍾若瑜來了,帶了一車的書,還有寒山書院的期考題目。
每次期考過後,書院都會有一場短暫的狂歡,美其名曰“切磋”。隻要不出事,齋長和堂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們,畢竟這些人將來興許就是國之棟梁,不敢太過得罪。
宣竹遠遠地坐著,寬大的梧桐葉落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身影,也遮住了他身上的寂寥。不遠處歌聲、樂聲、人語聲交織成一片,形成一種光怪陸離的熱鬧。
“哎,不是讀書,就是發呆,真不懂澹台小姐看上你這木頭什麼了。”沈夢溪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俊臉微紅,酒意熏然。
“我還不懂,你跟著我作甚呢。”宣竹冷冷地道。
沈夢溪學著他席地而坐,伸手卻觸到一層柔軟的鬆針,不由驚道:“這麼多鬆針,你哪兒弄來的?”
“撿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學著漁舟平日的樣子淡淡地道。
竹大少自然是做不出席地而坐的事情,可是見漁舟經常如此,不知今夜為何也想學學她,可是坐下去紮得難受,恰好見地上有鬆針,便慢慢地撿起,鋪成一片,如此果然十分舒坦了。
“這次期考你又獨占鼇頭,怎麼沒見你高興?”沈夢溪撿了一把鬆針在手中把玩。
“有什麼可高興的,期考而已。”宣竹淡漠地應道。
“也對,期考對你而言,如探囊取物。不過,這回出盡風頭的可不僅是你竹先生一人哦。”沈夢溪神秘地笑道。
“哦?”宣竹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你知道麽,上回我們談起的那個遊學高足千帆,這次也參加了期考。”沈夢溪悶笑道。
“怎樣了?”宣竹被勾起了一點兒興趣。
“可惜還是沒見到人,據說期考的題目是派人送出去的,弄得神秘兮兮的,本還以為有大才,誰知……哈哈哈哈”沈夢溪似忽然想到了什麼樂事,笑得前合後仰,話都說不利索了,“庭芳,你先讓我笑一會兒。”
宣竹挑了挑眉,安靜地看著沈夢溪笑得花枝亂顫。
好一會兒,沈夢溪才喘著氣說道:“我們這次期考,共有經、論、策三科,人家就有兩科一個字都沒填。經科倒是寫了,卻也隻寫了對詩的那道題目,上麵有八句詩你還記得吧?”
“少小離家老大回、夜深忽夢少年事、借問酒家何處有、垂死病中驚坐起、在天願作比翼鳥、勸君更盡一杯酒、踏破鐵鞋無覓處、路漫漫其修遠兮?”宣竹慢慢地說道,不多不少,正好八句。
“你猜人家是怎樣對的?”沈夢溪嘴角的弧度又快抑製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