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通天下逐漸 步入正軌,且因為三位幕後老板各顯神通的手段,分號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在陽光與雨露的滋潤下茁壯地成長。
不知何故,到了年終 ,身為世家子弟的鍾若瑜竟然也沒有回京,而是在絕雁嶺過的年,一同的還有西門先生、茯苓先生和褚進。因為西門先生病重,這個年過得並不愉快,總有幾分若有若無的陰霾籠罩在眾人心頭。
新年過後是 春耕,春風又綠江南岸,又是一年花好時。
一年之計在於春,漁舟像往年一樣種菜、打秧苗和采春茶。但更多的時候是陪伴西門先生,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以及代筆撰書。
不知不覺中,清明快到了,漁舟不得不開始籌備祭祀所需之物。
去年和宣竹一起過清明節的時候,二人家徒四壁,食不果腹,且情感不睦,自然沒去祭拜。如今,宣竹另立門楣,且有功名在身,漁舟手上也不缺銀子。因此,於情於理,這次祭拜都應該十分隆重。
可是,就是在清明節的前幾日忽然傳來宣竹父母合葬之墓被盜的消息。
按理說,宣氏是宣陽城屈指可數的大戶人家,何至於一座墳都看不住?而且,盜墓賊豈能愚蠢到盜新墓?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宣府打的是什麼主意,並不難猜測。父母養育之恩大於天,宣竹若是知道這個消息必然得火急火燎地趕回宣陽城生生錯過春闈。為了毀去宣竹的前程,如此下作的手段都使了出來,宣威也真是黔驢技窮了。
一般的婦道人家聽到這樣重大的消息,必然是大驚失色,方寸全亂地派人給遠在京城的一家之主報信。可是他們低估了漁舟,小看了漁舟這個弱女子。
她非但沒有派人去京城送信,還將這個消息瞞了個嚴嚴實實。
次日,天下樓重金尋風水師。沒過幾日,尋了一位頗負盛名的堪輿家在絕雁嶺尋了一處風水寶地。接著,緊鑼密鼓地準備好了壽材、墓碑、紅紙、紅布、涼席、冥幣、經書等等啟墳、下葬之物。
清明節那天,漁舟起了個大早,焚香、沐浴、更衣後,率領著青年和僧侶等三十六人抬著壽材上了宣氏祖墳所葬之地——鳳鸞山。帶隊的青年們個個昂首挺胸,神采奕奕,或手持長棍,或肩扛大刀,威風凜凜,氣勢淩人。中間的僧侶們皆是得道高僧,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目光炯炯,步伐堅定。最後麵是六個小沙彌,僧衣麻鞋,手捧木魚。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見到漁舟一行人如此陣仗,行人的三魂七魄都紛紛歸體,暗自在想:“這是誰家的姑娘,怎麼如此彪悍?咦,他們去的地方好像是宣氏祖墳的方向,該不會是去挑事的吧?”
鄉野之地,清明節打架流血是常有的事情。為什麼呢,世代居住於此的姓氏往上追溯個三代,必然是一家人,不同房的人同一個公公婆婆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雖說同為子孫後代,身上流淌著相同的血液,但並不意味著就能和睦相處了。恰恰相反,誰家少了一隻雞,誰家斷了誰家田裏的水,誰家與誰家的孩子打架了,大到分產立嗣,小到雞毛蒜皮,皆有可能反目成仇。即便你什麼都不做,但是突然有了個聰明的子孫都會招來嫉妒。
人心就是如此,那些令我們隻能望其項背的人,大都隻會頂禮膜拜。反之,曾經與自己的處境不相上下或者不如自己的人,突然有朝一日飛黃騰達,羨慕嫉妒之餘,往往會生出壞心思,忍不住想要把對方拖下高台,踩入泥濘。似乎做了這樣損人不利己事情後,心中就舒坦了,自己就比別高明了。
因此,清明節搶祖先便成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複仇”機會,大打出手、頭破血流在所不惜。這樣的事情年年有,但出頭鬧事的往往都是年輕男子,像漁舟這樣的弱女子還從未有之。
清明節外出祭祖和踏青的人尤其多,人多自然是非多,而看熱鬧不嫌事大。漸漸地,漸漸地,漁舟一行從三十六人變成了浩浩蕩蕩的隊伍。
當然,這其中也未必全都是看熱鬧的閑人。過往的商旅,城中的百姓,不少人曾受天下樓的恩惠,因而也不乏鼎力相助之人。
登上鳳鸞山,宣府的人正在掃墓,男女老少三十餘人,主子丫鬟成群結隊。
漁舟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和宣府先禮後兵這樣的事情她也是不會去做的。原因有二:一者,她懶;二者,她不屑。
她隻做她應該做的,至於宣竹和宣府之間的恩恩怨怨,她並不願意插手。一個人倘若遇到過莫大的羞辱,吃過莫大的苦,那麼將來隻有親自去一一“回報”,心中的仇恨才能夠真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