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病故(1 / 2)

當歸的足跡尚 未踏入宣陽城,漁舟已收到了他將要到來的消息。她將天下樓和彙通天下的機要信函、賬簿一一整理造冊,打算讓當歸先行帶回燕京。這些都是宣府的產業,也是時候將它們交到宣竹手上了。

當歸踏入小別的院子 ,幹淨清幽,一如他離開時的樣子。庭院前的八角亭中閑散地倚著一慵懶的少女,一手支著下顎,一手提著壺,壺在她手中輕如薄紙,皓腕微轉,水流悠然而下,霎時芳氣滿閑軒。

一枚枚芽 葉緩緩潛沉至杯底,再漸漸浮出,順著水流的方向搖曳飄送,三沉三浮,茶葉微微舒展,緩慢而悠然,一如泡茶的那人。

桌上放置著兩隻杯子,當歸一踏入院子,茶水從壺中瀉入杯中,一切都拿捏得正好,未曾早一分,也未曾晚一分。

“小舟姐姐。”當歸既高興又激動地喊道。

“唔,曬黑了,不過個頭長高了,臉上也長肉了,挺好,坐吧。”漁舟盈盈一笑。

“一別半年,我們幾個都對小舟姐姐甚是想念。這次我們都爭著要回來,最後是公子開了口。”當歸羞赧道,持起玉杯低抿了一口。

“怎樣,燕京比宣陽城好玩多了吧?”漁舟笑吟吟道。

“京官多如狗,一塊匾額砸下來,十個裏麵就有八個是當官的,哪有宣陽城自在?”當歸皺著鼻子抱怨道。

“聽說你們幾個可威風了,沒有兩三個小廝跟隨都不出門,還好意思抱怨呢。”漁舟親昵地點著他的額頭取笑道,“哎喲,不像姐姐什麼都得自力更生,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小舟姐姐別這樣說,我們心中都牢記著你的好呢。”當歸立刻較真地紅了眼眶。

漁舟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還是這性子,經不起逗弄。”

“他人說,當歸自是不會理會的,但小舟姐姐這樣說,人家可傷心了呢。”當歸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

“真是個傻孩子。”漁舟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們公子這回是讓你來作甚的?銀子不夠使了麽?”

“公子讓我來接姐姐上京呢。”當歸正色道。

漁舟想起病重的西門先生,輕歎道:“姐姐恐怕得晚些時日。”

“舟姐姐,公子可是說了要讓我務必請您上京呢。”當歸鄭鄭重其事地道。

“你眼裏現在隻有你們公子,不聽姐姐的話了是不?翅膀長硬了哈?”漁舟微嗔道,“我又不是不上京,不過是晚些時日罷了。而且,正有幾樁生意想讓你去處理呢。你先行一步,把事情處理好了,我興許也進京了。”

當歸鼓著腮幫子妥協道:“什麼生意?哪兒呢?”

“宣府在揚州低價販售上等茶葉,還意欲拉攏行會,擠兌天下樓分號。你到揚州後,不必學著宣氏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隻需與行會直陳利弊,設局端了宣府在揚州的產業。宣府其餘各處的生意,但凡與天下樓或彙通天下有拐彎抹角的關係,皆可敲打一二。商場如戰場,隻不過是硝煙看不見罷了。日後,你們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隻要不禍國殃民,傷天害理,行事手段莫要拘於一格。”漁舟語重心長地道。

當歸恭恭敬敬地應了“是”,歇息了兩日,便啟程去揚州了,一並帶走了漁舟整理好的書冊。

可當歸離開沒幾日,西門先生就病危了。

西門先生昔年名滿京師,晚年卻居無定所,淒涼得很。鍾若瑜、漁舟皆怕他客死他鄉,來年無人祭奠與憑吊,紛紛勸他回京。

西門先生反倒回過頭來勸慰兩位學生,笑言“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還說雲夢澤的半月潭依山傍水,就是個極好的長眠地。

他既然已說得如此決絕,鍾若瑜和漁舟再也不敢勸他回京,其實他們倆都清楚地知道,西門先生的身體大抵是熬不到回京了,兩人立刻強忍哀切,暗自著手準備喪事。

漁舟想宣竹會試已過,理當回鄉,於是先後修了兩封家書,催宣竹火速回宣陽城。一者,西門先生是自己的恩師,對宣竹算起來也有半師之誼;二者,漁舟怕士林中前來吊唁的人太多,自己和鍾若瑜應付不過來。她終究是女兒身,而且並未將遊學嫡傳弟子的身份公布於眾,行事多有不便。

她左等右等,沒有等回宣竹本人,連家書也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裏,多日滴水未進的西門先生居然坐了起來,漁舟、鍾若瑜、茯苓先生心中都閃過不好的念頭,齊齊聚在病榻前。

“老夫這一生大起大落,有過春風得意,也有過身陷囹圄,可謂是毀譽參半。晚年能夠遇到千帆,沒讓遊學毀在老夫手中,已是老懷大慰。且與茯苓賢弟冰釋前嫌,不可謂不是了無牽掛。茯苓老弟,我駕鶴西去後,你早日讓鴻宇認祖歸宗吧。老夫早已修書一封,道盡了個中原委,你將此信交給他,他自會明白。”西門先生顫巍巍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封信函遞給茯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