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緣續(1 / 2)

曲江池畔的柳 枝,婀娜多姿,任人攀折;曲江池畔的青樓,樓船錦繡,任人遴選;曲江池畔的怡紅院,姹紫嫣紅,任人玩賞。

二樓的雅間坐著一位 姿勢閑雅的公子,冠麵如玉,豐神俊朗,隻是那雙眸子幽如古潭,深不可測,說話惜字如金,俊顏冷若冰霜,渾身上下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媽媽招呼幾 句後,立刻乖覺地退了出去,走了好遠,背後的寒毛還豎著,冷汗也冒個不停。

媽媽心中默念著:刑部員外郎這尊不近女色的大佛不知什麼風將他吹到了怡紅院,但願是福不是禍,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比起一樓大堂中的紙醉金迷和追歡逐樂,雅間中一片靜默,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著,輕輕叩擊著桌麵,低沉醇厚的嗓音問道:“紫蘇,消息可靠麽?”

“據樓中調查,公子當年所繪的第一幅美人圖如今在太傅大人的小舅子手中,那幅畫除了公子的美人還題了一首《水調歌頭》,落款是江南老嫗,字跡也與天下樓的牌匾無二致。弟兄循著這條線,四處查江南老嫗的畫,發現她先後一共畫過十餘幅,都是從宣陽城傳出去的,那些畫……那些畫雖源於話本子的風 流故事,但技藝精湛,有市無價,夫人……夫人……”紫蘇暗暗打量宣竹的神色,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難怪她會如此喜歡看話本子,難怪我曾問起江南老嫗,她會是那般古怪的神色。這些年全靠她養家糊口,真是……真是委屈她了。她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都怪我……”宣竹輕聲呢喃道。

紫蘇見公子並未生氣,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最近一年,江南老嫗再無畫作傳世。前幾日,有恩客將她的《漢宮春色》贈予了怡紅院的蔓娘,若不出意外,那畫作應該還在她手中。此外……此外,聽樓中的念嬌說起過,夫人離京前曾在此養病,與……與蔓娘也有過一麵之緣。”

紫蘇隻覺得喉頭發緊,聲音又漸漸地低了下去。

她離京前是有何等的失望和痛苦,寧願在怡紅院養病,也不願意去找他。宣竹攥緊手指,心中一痛,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陣甜腥湧上喉頭。

“公子!”紫蘇驚呼。

宣竹朝他擺了擺手,硬生生地咽下喉頭的血塊,沉聲命令道:“接著說!”

“據悉,那位蔓娘曾經嫁過一位書生,那書生如今在丞相府充當門客……”紫蘇再次止住了話頭,沒敢再說下去。

“即便你不說,本公子也知道,必然是癡情女子負心漢,引得小舟動了惻隱之心。”宣竹垂眸歎息道。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飄飄忽忽,似乎很遠,遙不可及,又似乎很近,縈繞耳畔,隨之響起一把黃鸝似的嗓音,低聲吟唱道: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

琴聲如泉,歌聲如訴,一曲《月滿西樓》在清幽的簾外,悠悠蕩蕩,穿過樓下的燈紅酒綠,繞進悠長悠長的深巷,徘徊在五月的扶桑枝頭。

琴聲遠去,一道輕柔婉轉的嬌音道:“蔓娘見過大人!”

紫蘇打起簾子,美人抱著琴嫋嫋娉娉而進,一汪水眸柔情蕩漾,芙蓉如麵柳如眉,皓腕凝霜雪。

蔓娘眸光往宣竹身上一掃,立刻恭謹地垂下了眸光,眼角眉梢的情意卻未斂去。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製地慢了好幾拍,這些日子迎來送往,俊俏的男子沒少見,卻從未見過如宣竹這般令人驚豔的,眼前的男子不僅韻致楚楚,不僅少年得誌,而且冷傲幹淨,不好女色。這樣的男人就像罌粟,一旦愛上,就令人欲罷不能。

“聽說,《漢宮春色》在姑娘的手中,那是本公子的故人之物,還請姑娘割愛。”宣竹薄唇輕啟,直接道明來意。

蔓娘美眸一驚,似乎有點難以相信眼前如玉的少年會神色自若地問她要一本難登大雅之堂的春宮圖,麵色緋紅,不知該如何接話。

宣竹從袖中抽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用茶杯壓在桃木桌上,淡淡地道:“這些,夠麼?”

“蔓娘不是這個意思,請公子稍等。”她收起無處安放的眸光,花容失色地奔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蔓娘又奔了回來,臉上的紅雲還未消散,從懷中掏出一本裝裱得十分精致的畫冊遞給了宣竹。

兩人交接時,不經意間觸碰到宣竹冰涼入骨的手指,蔓娘臉上又是一紅,絞著手帕垂眸而立,清風過處,墨香芬芳,竟然有種悵然若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