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再會(1 / 2)

細細將養了大 半個月,九嶷總算是能夠起身慢慢行走了。漁舟也總算是放下了高懸著的心,抽出大半時間遊覽鄂城和撰寫《踏莎行》。

北俄的國都在中部的 陌城,從鄂城馬不停蹄地趕路至少需要大半個月。然而漁舟一行並不著急,無論是九嶷的傷病、鍾若瑜的生意,還是漁舟的遊曆,亦或是逍遙王後人的消息,全都急不得。

細雨如絲的 城郭籠著一層淡淡的雲煙,遠處炊煙嫋嫋,山穀子歸清啼,聲聲催人暮歸。遠處霧鎖山頭的朦朧韻致,山下錯落有致的水村山郭,以及或遠或近行色匆匆的歸人,皆可入詩入畫。

漁舟拿著自製的畫架和炭筆專注地行筆走墨,時而凝眉沉思,時而極目遠眺,時而喃喃自語,可手中的筆宛若遊龍,始終未曾停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知道自己要奔向何方,勾畫了了,墨跡暈開,山遙水遠遺墨間,彼岸花開意連連。

九嶷靜靜地立在漁舟身後,右手前伸,手中握著一柄油紙傘,袖子滑到了手肘處,露出半截如玉如藕的手臂,有力的手腕緊緊握著傘柄,不管是風吹來,還是雨打下來,紋絲不動。

傘麵上畫著一個迎風而舞的提劍美人,膚白如雪,紅衣獵獵,目光決絕慘豔,背脊孤清不羈,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一人一劍,一眼紅塵萬丈,一劍睥睨江湖。

那傘麵上的丹青是九嶷在刮骨療毒、痛不欲生時,漁舟在榻邊為引開他的注意力而親手所點染。九嶷果然愛不釋手,無論天晴還是下雨都帶著,傘下除了他自己也隻遮過漁舟一人。

隻因為他的父親是漕幫幫主,九嶷自出生那一日便不得安寧,十二年的刀光劍影,十二年的明爭暗鬥,突然間全都放下了,或許是因為遠處的青山太過嫵媚,或許是因為身邊的女子太過靜美,隱約間似乎對“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有了一絲明悟。

絕雁嶺的消息,他命人時刻盯著,她遭逢變故時,他是知道的,隻可惜那時自顧不暇,時刻有著性命之憂,否則西門先生故去,他必然是會親至的。隻是沒曾想,居然在塞外生死一線間能夠再次見到她,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又暗自慶幸幸好曾經相識,他命中的貴人。

比起初次相見,她瘦了許多,弱不勝衣,可風骨猶存,依舊和煦如風。同時,她也變得更為灑脫了,一身青衫,舉手投足,嬉笑怒罵,皆恣意風 流。曾經的她韜光養晦,如今的她鋒芒初現,可無論何種模樣,都是他喜歡的樣子,嘴角帶笑,眉眼如初。

“回去吧。”漁舟出聲打斷了他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

漁舟已收拾好了畫架,黃芪背起了漁舟的背簍。

三人不疾不徐地往山腳下走去,漁舟與九嶷並肩而行,黃芪跟在後頭。地勢陡峭,小徑蜿蜒,一階一階的青石板蔓延到眸光望不到的深處,小徑的一旁是如同刀削斧刻的山壁,另一旁是雲海翻滾的萬丈深淵。

山腳下停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青蓬馬車,漁舟正欲卷簾上馬車,九嶷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衝她微微搖了搖頭,黃芪也疾走幾步,伸手攔在了她身前。

漁舟退開幾步,發現地上多了幾條垂死掙紮的魚兒,潮濕的空氣中隱隱約約帶著幾絲刺鼻的鹹腥味兒。

黃芪躍上車轅,提劍挑開了車簾,車內情況一覽無餘,隻見一個須發盡白的老者癱倒在車中,胸口插著一支利箭,身下流淌著大片鮮血,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目光渙散,奄奄一息。

“先救人吧。”漁舟輕聲說道。

黃芪伸手在老者的胸前點了幾處穴位,食指和中指夾住箭頭,微微一使勁,將深入胸口的箭拔了出來,箭上還有倒刺,上麵掛著模糊的血肉,看著都覺得疼,可老人隻是輕輕地哼了幾聲。

九嶷伸手入懷,掏出一瓶傷藥拋給了黃芪。

黃芪一把接過,扒開老者的胸襟,均勻地撒了一層,很顯然九嶷給的是好東西,因為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止住了。

接著,黃芪從老者的衣襟上撕下一大塊布,動作熟練地給老者包紮了幾層,然後又將馬車上的血跡處理幹淨了,漁舟二人這才上了馬車。

可屁股還沒坐穩,外麵風聲大作,黃芪與九嶷麵色乍變,兩人雙目一接,各自重重地點了點頭。黃芪立刻提著長劍躍了出去,九嶷抽出了腰間的軟鞭,並伸手去遮漁舟的雙眸。

漁舟衝九嶷搖了搖頭,外麵響起了“叮叮當當”的短刃相交之聲,透過簾子可見低沉沉的暮色中身影翻飛,火花四濺。

黑影綽綽,不少於十人。黃芪以一當十,一柄薄劍舞得密不透風。

漁舟暗自擔心,悄悄攥緊了車簾。

九嶷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做安撫,伸手到懷中搗鼓了一陣,掏出五支飛鏢,衝著漁舟得意地笑了笑,信手甩了出去,立刻傳來“撲通撲通”倒地的聲音。

九嶷麵色一僵,捂著胳膊疼得齜牙咧嘴,原來方才一心隻記得讓漁舟安心,卻忘了自己身上的上還未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