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岫玉鐲! ”太傅與夫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漁舟摩挲著手中的玉 鐲,雲紋繁密、繁而不亂,的確名副其實,但是半天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上麵一道細碎的裂痕卻是肉眼可見,與宣竹那個雨夜的“傑作”極為相似。
“這雲岫玉 鐲是太祖皇帝賞給東陵家的傳家之寶,據說取自東海之極、雪山之巔的千年寒玉,經九曝九曬精雕細琢而成,油腥不懼,冰火不侵。這手鐲是我三年前從吏部尚書周大人的鋪子中偶然得到的,掌櫃說是從金陵的黑市淘來的。幾經周轉,從金陵查到了最南邊的宣陽城桃花村。可惜哥哥去晚了,那年地動之後,村民死的死,搬的搬,再無音訊。”東陵泛舟傷感地說道。
“小舟,娘親從來就沒有忘記你,府中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太傅夫人柔聲說道,目光殷切地望著她。
“這個……這個……”漁舟訕笑道。
“小舟,對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該把你弄丟!”東陵泛舟朝著她深深一揖。
“別……不是……”漁舟苦笑道,“你們總得讓我想想吧。”
“這小子把你弄丟後,整整失憶了一年。想起來之後,四處瘋狂地找你,這一找就是八年。”太傅指著東陵泛舟說道,“你別怪橫槊,他那時候也隻有十歲,還是個孩子。”
鍾若瑜夫婦不住衝她點頭,漁舟沉吟著沒有搭話,實在是無法說出借屍還魂的荒誕事實。
其實,她並沒有怪罪誰的意思。八年如一日地尋找,就是她自己也做不到。而且,若是沒有太傅的默許,東陵泛舟應該也是無法堅持。太傅夫人自從愛女離去後相思成疾,臥病多年,這就更不用說了。麵對如此赤忱的一家人,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留在高牆大院中又非她所願,真是進退維穀。
還是太傅經事最多,眼光最犀利,看出了漁舟的顧慮,微笑道:“爹知道你自由自在慣了,你以前如何,回到府中還是如何。你隻管平安喜樂,做你喜歡做的事情。這樣可好?”
“我自小身居草莽,恐怕是當不好大家閨秀。小時候的事情我的確不記得了,倘若我並不是東陵漁舟,將來我自會離去。”漁舟妥協道。
太傅大人話已經說到如此份上,漁舟覺得自己再一走了之不僅是不通情理,還是天理難容。
“傻孩子。”太傅含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招來管家喜不自勝地吩咐道,“大小姐回來了,府中每人賞白銀一兩!”
東陵泛舟激動得抱住了漁舟,忽而想到妹妹如今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又手足無措地退開了兩步,羞得滿臉通紅。
太傅夫人拉著漁舟不肯鬆手,喜極而泣,眼角的皺紋都不見了。
鍾若瑜夫婦相視而笑,悄悄紅了眼眶。
外麵的奴仆得了賞銀滿麵春風,闔府上下沉浸在歡喜中,這是太傅府多年未見的盛景。
鍾若瑜夫婦知道他們有許多話要問,抱著小團子請辭,連說過幾日請太傅府小姐過府賞花。
太傅與夫人滿口答應,東陵泛舟卻變了臉色,陰測測地道:“若瑜,我們也好些年沒有切磋了。今日表兄手癢,你就陪陪表兄吧。”
也不等鍾若瑜答應,欺身 而上,拳頭如雨,邊打邊罵:“讓你拐我妹妹,誰讓你拐我妹妹了!誰允許你把我妹妹拐到北俄去了!找到我妹妹了也不帶回京,你自己說該不該打!”
兩人拳腳相加,毫無章法。
漁舟扶額遮目,不忍直視。
餘下三人驚愕過後,俱是笑得前仰後合,眼睜睜得看著東陵公子“行凶”,居然無一勸阻。
鍾若瑜邊防守邊退,繞到漁舟身後,咧著嘴求救:“姑奶奶快救我!你這哥哥可是當年的武狀元,師兄,不是,表哥我可招架不住!”
最後,鼻青臉腫的鍾若瑜落荒而逃。
今日又是公堂作證,又是認親敘舊,不知不覺中到了晌午。
午膳時一家人倒是“食不言”,不過隻要漁舟對哪一道菜多去了一筷子,那道菜立刻會立刻端到她麵前,讓漁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午膳過後,太傅夫人“趕走”了太傅父子,漁舟總算鬆了一口,被一雙眼睛總比被三雙眼睛盯著要輕鬆些,不是麽?
太傅夫人領著漁舟進了幼時居住的蒹葭苑,苑如其名,一進去就是一汪碧湖,湖中有紅頭翠鬣,黑翅黑尾的鴛鴦,有綠意盎然的初荷,還有一大片在風中搖曳的蒹葭,還時不時有調皮的魚兒躍出湖麵在陽光下跳舞。
“蒹葭是你自己種的,鴛鴦是你哥哥捉的,荷花是你父親撒下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沒在,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倒是長得十分茂盛,好似知道主人會回來一般。”太傅夫人牽著她的手徐徐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