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說客(1 / 2)

他埋首在漁舟頸間 ,柔聲道:“我曾自詡早慧,遇到你之後才發現脆弱得不堪一擊。見你有許多稀奇古怪的點子,初時以為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是後來又見年長許多的鍾離懷瑾和你交好,連為官數載的退之都對你讚譽有加,那時我隱隱感覺到了你的不同尋常,卻始終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兒不對。這三年來,我時常憶起在宣陽城的點點滴滴,一遍又一遍地臨摹你的字跡和畫作,終於明白了那些不同尋常是是世事洞明,是人情練達,而這些沒有一定閱曆是不可能擁有的。”

他擁緊 了懷中呆愣住的女孩,勒得漁舟有點疼:“我想了又想,最終發現你所有的變化都是在那個大雨下瘋了的夜,不是你心灰意懶之下的性情大變,而是我真的將她殺了。我曾在相國寺為你點過一盞長明燈,巧遇了無題大師。他說我本是命犯桃花的天煞孤星,六親無緣,刑親克友,幸而有貴人相助,才得以逢凶化吉。他討要了你的生辰八字,大笑離去,狀若癲狂。”

“這些無稽之 談,你也信。”漁舟蒼白著臉說道。

他將唇印在漁舟眉心,輕聲道:“好,我不信,我的命中貴人。”

氣得漁舟伸手撓了他一把,惱道:“什麼貴人不貴人的,你幹脆把姑奶奶抓去你們府鎮宅辟邪好了!”

“休得胡言亂語!”他抓住漁舟的肩膀,厲聲喝道,“這話……這話你再也不許說!聽到沒有!”

身為刑部侍郎,什麼樣的家宅陰私沒有見過?他曾見過心術不正的富貴人家,聽信術士巫師的花言巧語,把自家命格極貴的女孩關在府中鎮宅,一生不得自由。

“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漁舟嘟囔道。

“你要好好的,這一生都好好的。”他撫著漁舟的背低歎,“否則,擔驚受怕,備受煎熬的會是我。”

“遇到借屍還魂的妖怪不是應該馬上捉起來,然後用火刑伺候麽?”漁舟笑問。

“你真是話本子看多了。”他揉著漁舟的頭發勾唇笑道,“我的人,太傅府上的小姐,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

“仗勢欺人。”

“我若是仗勢欺人,你如今就該在宣府,而不是天下樓。”宣竹苦笑道。

次日,漁舟搬回了蒹葭苑,太傅府中依然有一個歸舟,夜裏來給漁舟行過禮的歸舟。人是何時帶走的,到底是去了宣府,還是去了刑部大牢,因父兄瞞得緊,漁舟一概不知。

《踏莎行》的第三次整理已近尾聲,太傅提了不少意見,漁舟猶豫了很久,到底沒有添上父親的名字,不過請他做了序。終於完成了西門先生的遺誌,心中輕鬆了不少。

西門先生一生六十餘載,半部《踏莎行》,本來成就不該止步於此,不過是困囿於紅塵俗事,令人唏噓。不過,晚年尚有弟子繼承衣缽,又修撰了半部《踏莎行》,還有當世大儒作序,又令人感到欣慰。

就在漁舟逐漸悠閑下來的時候,西門氏當家人、西門先生的庶弟西門景前來拜訪。能從一個庶子變成當家人,其手段不得而知。隻不過不知是從哪兒得來消息,知道了遊學掌門千帆在太傅府做客。

漁舟打量著眼前這個年過半百卻沒有依然紅光滿麵的老者,長相非但不是尖嘴猴腮,還有幾分富態的圓 潤。

“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先生果然是龍章鳳姿。”西門景諂媚的話順口就來。

“好說。”漁舟冷淡地應道。

“數日前有幸聽到先生振聾發聵的‘非戰’之說,終於見識到了何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佩服之至,佩服之至。”西門景笑道。

“西門大人不妨有話直說。”漁舟單刀直入,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敢問先生如今在哪高就?”西門景摸著鼻子訕笑著道明了來意。

“暫時賦閑無事。”漁舟淡淡地道。

她忽而想起黃二曾說過西門氏意欲投靠褚相,估計是想招攬自己去做投名狀。身為求賢榜榜首的遊學掌門,的確是“送禮”的不二人選。

果然,西門景捋著胡須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大丈夫抱經世奇才,豈可空老於林泉之下?如今政通人和、國泰民安,朝廷選賢舉能、量才錄用,聖上雄才大略、寬以待民,天下有識之士觀時而動,紛紛湧入燕京,及鋒而試。先生師從亡兄,師出名門;受教於寒山書院,學富五車;後又遊曆於北俄,見多識廣,博學多才。以先生之才,應當機立決,出將入相,立不世之功。”

“褚相求賢若渴,久仰先生大名,常言‘諸將易得耳,至如千帆先生者,國士無雙’,今特差遣景前來請先生入府。常言道: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裏稱也。素聞先生鑒機識變,若能效力於褚相,飛黃騰達、光宗耀祖指日可待!景不求先生聞達於諸侯後可提攜一二,實在是常常念及亡兄舊恩,不忍遊學衣缽埋沒於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