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舟穿過紫竹林, 衝著立在假山旁的宣竹笑道:“怎麼,怕我吃了她不成?”
“你呀 你,真是狗咬呂洞賓。”宣竹敲著她的腦袋無奈地道,“我可是答應過你哥哥要好好照顧你的,有我在,你隻管袖手旁觀,不必鋒芒畢露。”
“聖上真的尋 我?不會是你膽大包天地假傳聖旨吧?”漁舟狐疑地問道。
“休得胡言亂語。”宣竹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腦瓜子,“聖上命我領你去禦書房,不過剛才有幾個吏部大臣求見,可以晚點兒。”
“我就說你怎麼在這兒。”漁舟嘀咕道。
“我本來就在禦花園,百花宴以紫竹林為界,女子在南邊,男子在北邊。”宣竹道,“不用猜都知道,你定然是沒好好看請帖。”
“昨日最後一堂課是我的,學生多問了幾個問題,回府的時候就晚了,哪還有心思看這種百無聊賴的東西。”漁舟嘟囔道。
“山長不好當,尤其是知微草堂的山長,你一定很累吧?”宣竹柔聲問道。
“還好啦,先生都很勤勉,學生也很懂事。現在是艱難了點兒,等以後授課先生多了,那我這山長就成甩手掌櫃了。”漁舟輕笑道。
“等你得閑了,我就去太傅府提親好不好?”宣竹執著她的手柔聲誘哄道,“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護著你了,你也可以在燕京正大光明地橫行霸道了。”
“又不是螃蟹,還橫行霸道!”漁舟踢著腳下的石頭嗔道,“說的好像不嫁給你,我就不能隨心所欲一樣。”
“天下誰人敢說千帆先生不自在?不過,嫁給宣某可以更自在。你若上房揭瓦,我給你架梯子;你若殺人放火,我給你遞刀子。”宣竹含笑道。
“宣大人此言,真該讓聖上來聽聽。”漁舟似笑非笑地道。
“婦唱夫隨,你不喜歡麽?”宣竹挑眉問道,順手就去撈她的腰。
漁舟扭著身子,機敏地退開,正色道:“別貧了,先去禦書房吧。”
宣竹抓住她的胳膊,輕輕按在假山上,低低地笑道:“你確定我們要這時候去禦書房?不怕打攪了別人的好事麽?”
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容,漁舟有種不好的預感,警惕地問道:“怎麼了?”
宣竹摟住她的細腰,湊在她的耳邊低聲道:“你自己聽。”
他湊得極近,幾乎挨到了耳垂,說話時的呼吸吞吐聲擾得漁舟耳朵發癢,心也癢癢的。
漁舟心跳驟停,霎時五感通靈,四周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有身邊某人的心跳聲,有鳥躍枝頭的晃動聲,有林子外的絮絮低語聲,有風吹竹葉聲,還有衣裳摩擦的窸窸窣窣之聲和若有若無的呻 吟。
一個引人遐思地想法突然跳入腦海,揮之不去。漁舟滿臉紅霞,捏著自己發燙的耳根,低聲道:“這地方,不太可能吧?”
在禦花園胡作非為,可不是有傷風化、有失體統那麼簡單,而是吃不消兜著走。
“王子皇孫在北邊鬥酒劃拳,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宣竹蹭著她的臉頰低笑道。
“竹先生,你學壞了。”漁舟雙手抵著他火熱的胸膛,哭喪著臉說道。
“江南老嫗的《漢宮春色》、《飛燕外傳》都壓在枕下,日日溫故知新,你說我能學好麽?”宣竹啞聲調笑。
“竹先生,我知道錯了。”漁舟舉手投降。
“為尋回你那些體察入微、栩栩如生的舊作所耗費的精力和財物,來日再與你細算。”宣竹冷哼道。
“其實,你可以不贖回來的。”漁舟訕笑道。
“小舟,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宣竹含著她的耳珠沉聲道。
漁舟渾身一激靈,連連擺手,低聲討饒:“沒,沒,沒啥,我們快走吧。”
宣竹見好就收,不敢真正惹惱了心上人,牽著她的手往外退去。
人就是如此奇怪,一旦認識了某個人之後就會經常見到那個人,一旦聽出什麼聲音之後,那種聲音就會無限地放大,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而且,有時候,越小心,越是容易犯錯。現在漁舟就是這樣,她踮著腳尖,貓著腰,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出這個尷尬地地方,結果呢,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將一顆雨花石踢了出去,在假山之間磕磕碰碰地彈了好幾下,聲音十分清脆。
“誰?”
“救命啊!”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淩厲,一道淒厲,但是都壓得很低,顯然不都想引人圍觀。
漁舟尷尬地提著腳立在那兒,滿臉欲哭無淚地看向拉著她往這走的“罪魁禍首”,猶豫著走還是不走。
“求你,救救我!”假山後的女子連忙低喊,帶著哭腔的聲音急切而又嘶啞,似乎還有幾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