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噩耗(1 / 2)

朔風凜冽,淒寒難 耐,打馬而過,零星的枯葉打著旋兒飄落,徒留光禿禿的枝杈指向彤雲密布的空際。燕京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更早,也更迅猛,碎雪伴隨著狂風,風嘶夾雜著雪嘯,風推著雪,雪裹著風,肆虐著世間萬物,冷入骨髓,遍體身寒。

漁舟剛 入府,跺著腳解下身上的披風,還沒等抖落雪花,宮裏的宣讀聖旨的太監就進門了。為首的依然是安公公,後麵跟隨著二三十位太監,手中捧著盒子,錦布遮得很嚴實,浩浩蕩蕩而來,從未有過的陣仗。

擺案設香,闔 府主仆跪迎,漁舟站在太傅夫婦身後,嘴角微抿,眼眸深處帶著幾分憂慮。

這回安公公沒有多餘的寒暄,往正堂中央一站,展開明黃的聖旨,滿臉肅容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錦官城參軍東陵泛舟義膽忠肝,身先士卒,屢立奇功,令南蠻聞風喪膽。奈何,天不佑我朝,東陵參軍深入敵軍腹地,寡不敵眾,為國捐軀。痛失愛將,朕悲痛非常,特下詔封太傅大人為鎮國公,賞金萬兩;追封東陵參軍為昭勇將軍,賜棺盛殮,欽此!”

太傅夫人當即暈了過去,太傅大人也被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驚得呆若木雞,鬢角醒目的白發在寒風中顫抖。

漁舟眨了眨眸子,又眨了眨眸子,五指收成拳頭,掐著掌心,慢慢地壓製住眼底洶湧的酸澀,顫抖著接過聖旨,顫聲道:“我哥哥呢?”

那個前不久才寄了家書回來的哥哥,那個不屈不撓的哥哥,那個文武雙全的哥哥,怎麼可能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沒了!

“太傅大人、千帆先生,請節哀順變!”安公公滿含悲憫地說道,揮手讓排在最後麵的一個小太監走到跟前來。

小太監躬身行了一禮,哆嗦著揭開錦帕,赫然見盤子裏裝著一副染血的鎧甲和半塊玉佩。

“前方傳來戰報說,少將軍以身誘敵,誤中敵人的奸計,戰後沒能……沒能尋回少將軍的軀體……”安公公拭著眼角的淚水說道,“橫槊是雜家看著長大的孩子,雜家也不信他就這麼走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白發人送黑發人,帝師心中悲痛難言,孩子你一定要挺住!”

漁舟使勁地眨了眨眼睛,逼退眼中的淚意,雙手揉了揉臉,深深吐出一口氣,啞聲道:“聖上呢?我要見聖上!”

安公公深深歎了口氣,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漁舟拍了拍太傅大人的胳膊,輕聲道:“爹,您照顧好母親,我去去就來。”

說罷,她大步往外走去,攜風帶雪,沒有拿披風,也沒有打傘,任寒風刮在臉上,任雪花落滿肩頭。

府門外的梅樹下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身玄服,背著雙手緩緩轉過身,垂眸道:“朕一直將橫槊當成子侄看待,沒曾想天妒英才。痛失英才,對朕來說,亦是椎心泣血之痛。先生若有所求,但說無妨。”

“草民請求去錦城交戰處看一看。”漁舟遙遙一禮道。

“為什麼?”聖上微微驚訝,“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麽?”

“草民深知,隻要有戰爭,那麼就一定會有流血和犧牲,也會有馬革裹屍、白發人送黑發人。”漁舟沉痛地說道,“但是,東陵氏沒有葬衣冠塚的先例,將來也不會有。但凡一日沒有尋到哥哥的身體,那麼草民就會尋一日。”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的。”漁舟斬釘截鐵地應道,纖弱的身軀挺得筆直,散發出淩厲的氣勢。

“倘若……倘若令兄真的不在了呢?”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南蠻十六國就一起隨著家兄入土為安吧。”漁舟傲然地說道,伸手掐斷了身邊的一棵梅枝,抖落簌簌雪花。

“先生曾說遊學是天下的遊學……”

“大燕也可以變成天下的大燕。”漁舟冷笑道,“草民首先是東陵氏的漁舟,然後是大燕的子民,再然後才是千帆!”

“準卿所奏!賜千裏馬一匹!”聖上肅然起敬。

漁舟作了一揖,轉身回府,府中四處掛起了白幡,她皺著眉頭,揮手讓下人全部撤了下去,後院傳來隱約的哭聲,顯然是太傅夫人醒了過來。

空蕩蕩的走廊狂風呼嘯而過,盡頭立著太傅大人略帶著佝僂的身影,手中捧著一隻茶杯,持杯的手抖得厲害,杯蓋不斷地磕碰著杯沿,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父親。”漁舟行了一禮,舔了舔幹澀的唇角,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女兒稍後啟程前往錦官城,府中和知微草堂就交給您了,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戰場瞬息萬變,刀劍無情,囡囡,爹怎能讓再你去那般凶險的地方!”太傅大人老淚縱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