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門之後沒有鋪天 蓋地的刀戟弓羽,也沒有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隻有星羅棋布的陷阱,避開了夾子,避不開“放吊”,馬兒避開了,人避不開,更多的卻是馬仰人翻,哀嚎不止。
先鋒發 現中計,立刻高呼出聲,但山道逼仄,又豈能容他們靈活自如地將後隊轉前隊?前麵的士兵一個個地栽了下去,中間的士兵前推後搡,互相踐踏,後麵的士兵打了雞血一般往前衝,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時之間,死傷無數,苦不堪言。
更令人憤怒的 是左邊山頭忽聞笛聲,右邊山頭現簫聲,笛簫合奏《高山流水》之曲裝神弄鬼,樂聲未歇,火把四起,左右各出現了一條隱隱錯錯的火龍,兩路人馬居然對起了山歌。
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損兵折將的帶兵將領火冒三丈,下令將殘兵一分為二,各自追擊。軍令如山,饑渴交加的士兵隻能勉力而行,發足狂奔。
歌聲時隱時現,火龍時分時合,無論士兵如何努力,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得見,卻追不上,十分詭異,卻又令人恨得牙癢癢。越是追到後麵,越是發怵,因為按常理來說,泥腿子怎麼可能一直跑得過參軍的?可事實就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相信。
驀然回首,心徹底涼了,幾百人馬不知何時隻剩下幾十人,後麵的同袍不知何時被人一聲不響地擄走了。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是人的本能,一旦被這種本能打敗,那麼會潰不成軍,心懷恐懼的戰士也就不再是真正的戰士了。
夜半三更,不敢回頭地奔跑,跑得筋疲力盡,前麵“引路”的火龍終於停了下來。
倏然,四麵火光大亮,前麵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左邊山腳壁立,披雲戴雪,右邊飛瀑轟鳴,石亂水激,頭頂絕壁,腳臨激流,令人心驚膽戰。
更為可怖的是前麵停住腳步、拿著火把的那些人突然回頭邪魅一笑,紛紛騰空而起,跳入了深不見底的峽穀,沒有半點聲響。
這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來還在猶豫跳還是不跳的官兵立刻嚇破了膽子。這些官兵誰都清楚自己沒有那種在成百上千人中空手奪走戰旗的本事,也沒有那種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還能怎樣呢,隻能聽從內心的召喚跪地投降罷了。
這場虛虛實實的貓抓老鼠般的遊戲終究以官兵失敗告終,創造了大燕朝少有的以少勝多戰役。
沒有五花大綁,也沒有高堂明鏡,甚至還客氣地上了熱茶。漁舟閑散地坐在破舊的長凳上,左右立著宣竹、南風、鍾若瑜、九嶷、錢大望等人,外麵圍著興奮的學子,屋外是載歌載舞的百姓。
“卓飛龍,戰還是降?”漁舟極為隨意地問道,好似在談論天氣一般。
“戰如何?降又如何?”卓飛龍問道。
“連這個都理解不了,卓將軍該不是傻了吧?戰的話,放你回去;降的話,與我們同流合汙唄。”九嶷笑道。
“當真?”卓飛龍懷疑地問道。
“嗯,比真金白銀還真。”漁舟點頭。
“為什麼?”卓飛龍顯然不相信。
“我們都是百姓,殺豬宰羊什麼的,經常幹,從未殺過人,有點下不了手。”漁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本將那一千名死去的兵士還屍骨未寒,你再摸著良心說一遍。”卓飛龍怒道。
“不好意思,我們的良心早就拿去喂當官的了。”九嶷譏諷道。
“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再考慮考慮。”卓飛龍沉吟道。
“你說。”漁舟從善如流。
“第一,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山野草民,無足掛齒,不提也罷。”南風笑道。
卓飛龍看了看南風,擰著眉問出了第二個問題:“為何我們的士兵會追不上你們?”
“第一,你們從陷阱圈出來時,我們剛吃飽,算是以逸待勞了。”漁舟似笑非笑地道,“第二,一群人能夠跑得過幾批人接力麽?”
“那明明看到他們跳下山澗了,為何現在一一還活著?”卓飛龍指著九嶷和鍾若瑜麵色極為難看地問道。
“峭壁上就不能有洞穴了麽?”宣竹淡淡地反問道。
卓飛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居然被一群山野草民給戲弄了,怒道:“勝之不武,算什麼英雄好漢?”
“首先,我們是百姓,不是英雄好漢。其次,苛捐雜稅猛如虎算好英雄漢麽?官逼民反算英雄好漢麽?十六國聯盟攻打大燕又算英雄好漢麽?你們自己都不按套路出牌,我們又為何要遵守遊戲規則?”漁舟嗤笑道。
卓飛龍無言以對,且滿臉羞愧。
鍾若瑜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卓將軍,我們要去睡覺了。你可以趁著夜色回營負荊請罪,可以就地橫劍自刎,還可以入夥成為山賊。”
說罷,眾人就真的陸陸續續地走了,留下他一人在屋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