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噘了噘嘴,“她們說的,我不愛聽。我的榻一個人睡剛剛好,兩個人睡太擠了,再說,陛下他總是冷冰冰的,像……”小妹瞟了眼四周,看沒有人,才小聲說,“陛下像塊石頭,我不喜歡他。”
霍光起身走到小妹身側,表情嚴肅,“小妹,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小妹咬著唇,委屈地點點頭。
“小妹,不管你心裏怎麼想,陛下就是陛下,你一定要尊敬他,取悅他,努力讓他喜歡你。陛下對你好了,你在宮裏才會開心。”
小妹不說話,好一會兒後,才又點點頭。
霍光問:“陛下新近帶回宮的女子,你見過了嗎?”
小妹輕聲道:“是個很好的姐姐,對我很好,給我做菜吃,還陪我玩。”
霍光幾乎氣結,“你……”自古後宮爭鬥的殘酷不亞於戰場,不管任何娘娘,隻要家族可以幫她,哪裏會輕易讓別的女子得了寵?何況小妹還是六宮之主,霍氏又權傾天下。現在倒好!出了這麼個不解世事、長不大的皇後,本朝的後宮可以成為曆朝曆代的異類了。
小妹怯怯地看著霍光,眼中滿是委屈的淚水。
小妹長得並不像父母,可此時眉目堪憐,竟是十分神似霍憐兒。霍光想到憐兒小時若有什麼不開心,也是這般一句話不說,隻默默掉眼淚,心裏一酸,氣全消了。
小妹六歲就進了宮,雖有年長宮女照顧,可她們畢竟是奴才,很多事情不會教,也不敢教,何況有些東西還是他特別吩咐過,不許小妹知道,也不希望小妹懂得的。
小妹又沒有同齡玩伴,一個人守在這個屋子裏,渾渾噩噩地虛耗著時光,根本沒機會懂什麼人情世故。
霍光凝視著小妹,隻有深深的無奈,轉念間又想到小妹長不大有長不大的好處,她若真是一個心思複雜、手段狠辣的皇後,他敢放心留著小妹嗎?
霍光不敢回答自己的問題,所以他此時倒有幾分慶幸小妹的糊裏糊塗。
霍光輕撫了撫小妹的頭,溫和地說:“別傷心了,祖父沒有怪你。以後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祖父會照顧好你,你隻要聽祖父安排就好了。”
小妹笑抓住霍光的衣袖,用力點頭。
霍光從小妹所居的椒房宮出來。
想了想,還是好似無意中繞了個遠路,取道滄河,向溫室殿行去。
滄河的冰麵上。
雲歌、抹茶、富裕三人正熱火朝天地指揮著一群宦官做東西。
雲歌戴著繡花手套,一邊思索,一邊笨拙地畫圖。
抹茶和富裕兩人在一旁邊看雲歌畫圖,邊嘰嘰喳喳。你一句話,我一句話,一時說不到一起去,還要吵幾句。
雖然天寒地凍,萬物蕭索,可看到這幾個人,卻隻覺得十分的熱鬧,十二分的勃勃生機。
椒房宮內,雖然案上供著精心培育的花,四壁垂著長青的藤,鳳爐內燃著玉凰香,可肅容垂目的宮女,陰沉沉的宦官,安靜地躲坐在鳳榻內,自己和自己玩的皇後,讓人隻覺如進冰室。
霍光在一旁站了會兒,才有人發現他,所有人立即屏息靜氣地站好,給他行禮。
霍光輕掃了他們一眼,微笑著,目光落到了雲歌身上。
雲歌看到霍光,暗暗吃了一驚,卻未顯不安,迎著霍光的目光,笑著上前行禮。
霍光笑道:“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不俗,老夫真沒看走眼。”
雲歌隻是微笑,沒有答話。
霍光凝視著雲歌,心中困惑。
自雲歌在宣室殿出現,他已經命人把雲歌查了個底朝天,可這個女孩子就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樣。
沒有出身、沒有來曆、沒有家人,突然就出現在了長安,而且從她出現的那天起,似乎就和霍府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先是劉病已,逼得他不能再假裝不知道;緊接著又是孟玨,女兒成君竟然要和做菜丫頭爭孟玨。一個孟玨攪得霍府灰頭土臉,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拿他無可奈何。
她搖身一晃,又出現在了劉弗陵身旁。雖然不知道劉弗陵帶她入宮,是真看上了她,還是隻是一個姿態,無聲地表達出對霍氏的態度,用她來試探霍氏的反應。可不管她是不是棋子,霍氏都不可能容非霍氏的女子先誕下皇子,這個女子和霍氏的矛盾是無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