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真是假是為誰忙,不聾不癡不做阿翁(3 / 3)

重聚的恐懼其實比重聚的期望更痛苦,就像已為人婦、為人母的你幻想著能以最美好的狀態在街頭“偶遇”初戀,但事實是兩方偶遇之時,你素麵朝天、頂著三天沒洗的頭發,坐在街邊滿是灰塵的長椅上、啃著加了大蔥和韭菜的煎餅果子等公交車打卡上班;而他青黑眼圈加上眼袋,腆著小肚子,左手拎著滿的快要炸裂的購物袋、右手提著衛生紙和紙尿褲,胸口用背帶抱著個哭鬧不休的娃兒驚慌失措的從超市門口出來。

你們尷尬的寒暄,分別時,你聞到一絲異味從他胸口飄來,你善意的提醒他娃兒褲襠滿黃金了,而他掙紮了片刻,還是告訴你牙齒上沾了韭菜,兩片。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絲顧慮,你和他各補一刀,砍死了你們過去最美好的時光。

王氏在恐懼中醒來,窗外蛙叫蟲鳴,她怕說夢話泄密被人聽見,從不安排丫鬟在塌下伺候值夜,自己悄悄起身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心裏逐漸清明起來,此時睡意全無,索性去隔間看看兩個小魔王。

走到門前,就聽乳娘一邊噓噓聲給熟睡的孩子把尿,一邊嘟囔道:“睡前非要灌一大碗綠豆水,好好的挺屍不行麼,一晚上不知道要把多少次尿,尿你娘的騷x。”

另一個乳娘打著哈欠道:“小心他們聽見,這兩個狗崽子像他娘那樣精著哩,我們下半輩子的富貴都要指望他們。”

“都睡迷了知道什麼。”

王氏心情本來就糟糕透頂,聽了這話如何不怒?她一腳踢開房門,叫道:“來人啦,把這壞了心肝的刁奴打出去!”

次日一早,王氏帶著孩子們給沈老太太請安完畢,長子沈禮斐和長女沈芳菊去了學堂讀書,雙胞胎小子在羅漢床上翻筋鬥打鬧,沈老太太命丫鬟們抓了果子帶著兩小子去外頭玩,屋子立刻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雞翅木靈龜獻壽底座西洋大鍾咚咚咚敲了七下,打破了平靜,沈老太太端著茶碗問道:“今早天沒亮,你那院子就亂哄哄的,說是趕走了敏哥兒和訥哥兒的奶娘?”

王氏忙站起來,“孫媳婦行事太急,這事本該先問問您的意思。隻是那兩個刁奴欺孩子小,當著他們的麵說些不幹淨的話,晚上恰好被我撞見了,一時氣不過,當即打了二十板子,叫她們卷鋪蓋走人,動靜鬧的太大,打擾您休息了。”

沈老太太慢悠悠說道:“我倒是不打緊,現在年紀大了,覺少,中午歇一歇就夠了。這個家交給你管著,處置兩個奶娘這種小事不用問我,當年選她們的時候瞧著幹淨老實,豈料才過了兩年就忘了本分,富貴窩裏打滾,得意忘形了。殊不知這富貴是咱們給的,是要她們做好自己的活計,她們做不好,咱們隨時都能收回,將她們打回原形。得了富貴,還盡想些歪念頭帶壞哥兒姐兒的,你盡可以打板子攆出去,以儆效尤。”

王氏心中有鬼,總覺得沈老太太話裏有話,暗想莫非小姑嫁妝一事泄露?心下翻江倒海,麵上卻不顯,點頭道:“老太太說的很是,這幾天孫媳婦把家裏的人口清一清,重新查問身契來曆,丫鬟婆子住的房屋、箱籠等物也要抽查搜一搜,外頭跟著哥兒小叔的小廝隨從也不能放過了。”

“你說的很對,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治家就怕禍起蕭牆。”沈老太太瞥了王氏一眼,“對付這些刁奴,不用些雷霆手段是不成的,可是也要選對時機和方法。尤其是敏哥兒和訥哥兒,睡的正香呢,突然喊打喊殺的,小心嚇壞了,小孩子三魂七魄還沒長全呢。”

王氏低頭認錯道:“老太太教訓的對,昨晚我一時衝動踢了門,當即就後悔了,忙叫了丫鬟拿薄被裹著兩個哥兒,抱去大姐兒院裏歇著,好在他們都是雷打不醒的年紀,一覺到天亮。”

大姐兒沈芳菊十歲,已經單獨一個院子住著了。

“我瞧著兩個哥兒的精神尚好,應是沒有嚇的,隻是以後莫要如此了”沈老太太叮囑道:“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了,又要照顧小姑小叔子,大郎在外做官幫不上忙,家裏內事外事都要你做主,責任重大,要比以前更穩重些才好。”

“是。”王氏垂首看著雪青色鏡麵馬麵裙裙擺,預料今日有一頓教訓等著她,隻是沒想到這次老太太一番模棱兩可的話讓她懸心警惕:到底是嫁妝事泄呢,還是真隻是因為怕嚇著兩個哥兒?亦或是二丫頭和離、四丫頭淘氣,老太太心情不好,拿自己這個孫媳婦出氣?

再往深處想想,最後那句“內外事務皆由你做主”,這意思難道是質疑自己管家的能力,要派人過來分權麼?如果真是這樣,受人掣肘,她以後不僅撈油水的機會少很多,而且抹平之前的窟窿都不方便了。

王氏越想越心驚,回到居所後急找管嬤嬤商議對策,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