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李慕然那裏得知了基地的亂局之後,按宋硯的脾氣自然應該是帶人乘勝追擊,打到基地去,攪它個天翻地覆,但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作為一個腦外科醫生,他不乏冒險的精神,但還兼有謹慎的追求完美的一麵,他不會認為就他眼下帶的這麼些人闖進基地能夠全身而退。死亡曆來是戰爭不可缺少的組成因素。然而他的敵人從來就不是基地裏眾多不明真相的幸存者,而是林安,魏京池,以及那些毫無人性的研究人員。他的手下大多都是軍隊裏出來的,不怕打仗流血,拉出去對付喪屍和變異生物那也是勇如猛虎,悍不畏死,但如果讓他們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因為對付無辜同類而犧牲,他覺得自己這張臉沒地方擱。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他寧可離開基地,也不願意跟魏京池對上的原因。隻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這樣想。
另外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由李慕然施展異能,帶他進入基地,由他親手去取魏京池項上頭顱。不過李慕然應該不會答應再去冒險,而他也不想讓她的異能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其他人的眼中。哪怕眾人已有揣測,但隻要不經證實,那它就還是一種猜想。
“你是什麼異能?”回程途中,龍夏坐在前麵副駕駛座上微側臉看向李慕然,看似隨意地問。上次她懷疑對方是空間異能,但是並沒聽說過空間異能能夠悄無聲息地避過眾多異能者的感知直接進入基地將人救出來。如果說在剛知道李慕然有異能時,她還存著招攬的心思,而當看到原本應該呆在西陵的人竟然跟宋硯一起從基地出來時,她就不免要開始懷疑起對方的動機了。
李慕然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因為對方的語氣讓她有一種自己在被審問的感覺。且不說龍夏救她和傅儋是出於宋硯的命令,這筆人情也該算在宋硯身上,就算她真欠龍夏一條命,也不代表要將自己的底細毫無保留地告知。
“喂,問你話呢,李慕然。怎麼,現在宋先生已經救出來了,沒人搶得了你的功勞,還保密啊?”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龍夏語氣中不由帶上了一絲譏嘲。在她看來,李慕然在行動之前沒跟他們通氣,不過是想借此次機會給宋硯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罷了。
“話多。”這一回,不等李慕然有所反應,宋硯已經皺眉喝斥出聲。“你去後麵,換阿勝過來。”
他話一說完,開車的手下便放下車窗玻璃,伸出一隻手對著後麵打了個手勢,而後將車停了下來。
龍夏的脾氣不好,看人又喜歡從上往下俯視,但對宋硯卻是絕對的忠心耿耿,還有近乎盲目的崇拜。也正是這種崇拜,讓她對於一切接近宋硯的生物都要從頭到腳上上下下評估一翻,不惜連祖宗八代的底細都挖出來,以確定對方是否夠資格成為宋硯的朋友或者搭檔,以及情人。對於將宋硯救出來的李慕然她雖然也心存感謝,但一碼歸一碼,如果李慕然對宋硯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她看來,那就是罪大惡極的了。當然,這些小心思她自己在那裏動動是無所謂的,宋硯沒看見就當不知道,看見了卻不會縱容。
“是。”被訓斥,還被當著另兩人的麵趕走,龍夏臉上有些下不來台,但卻沒敢表露出不滿,更沒磨蹭,應了聲後就沉著臉下車離開了。
她一離開,李慕然頓時覺得輕鬆不少,總是被人用一種懷疑嘲諷的眼光看著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肖勝很快就過來了,車隊再次出發。
肖勝是一個話不多的人,他跟龍夏不一樣,他雖然也好奇李慕然是怎麼跑到他們前麵把宋硯救出來的,但是隻要對方一天不是他的敵人,他就不會去追根究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誰企圖將他不欲為人所知的事刨挖出來,肯定會被他視為敵人。
沒人再說話,車上安靜下來。宋硯閉著眼仰靠在椅背上,在腦海中籌劃著接下來需要做的事。這幾天他總讓李慕然跟在他身邊,但有旁人在的時候兩人很少交談,隻在他出現記憶缺失的時候李慕然會不著痕跡地提醒一下。不過她對他的事以及他的那些手下都所知有限,多數時候還派不上用場,隻能靠他自己隨機應變。而這個過程,也是李慕然積累資料的過程。李慕然記得很用心,一有空便寫寫畫畫,但凡覺得他用得著的都記下了。因為她覺得這邊已沒自己什麼事,打算回到西陵就帶孩子們離開,所以能盡量多地幫他歸整記錄一些東西就盡量多歸整記錄一些。
從東洲基地到西陵的高速已經打通,這一段時間林安一直有派出人從西陵過來打探消息,所以路麵很通暢。而來打探消息的人自然是被肖勝他們留下了。有去無回,想必很合林安的心思。
沙沙的寫字聲在車內響著,肖勝看了眼後視鏡,如果宋硯不在,他大約會跟李慕然交談幾句,問她在寫什麼,眼下自然不便開口。
沒過多久,李慕然收起了筆,將之前記錄的那些內容一張張又大略翻看檢查了一遍,看著看著心裏突然一驚,之前隻顧著按宋硯的吩咐做這件事,就跟她以前在醫院科室裏記錄主任查房時的病案分析以及是否調整治療方案要不要增加什麼檢查一樣,並不會去多想什麼,現在回頭再看才赫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知道得太多了。這並不是普通意義的多,因為在這裏麵不僅僅有這些天發生的事,還有一些宋硯覺得很重要的私事,他怕自己遺忘,一想起便立即讓她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