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
太子自那次去了禦花園之後, 就開始病倒了。
斷斷續續的躺在床榻之上三個多月, 一直昏迷不醒。太醫院的太醫不知道來了多少,隻說太子是心結未解, 自己不願意醒。
太子大病,毓慶宮上下本就人心惶惶,奇怪的是萬歲爺的態度卻更耐人尋味。
萬歲爺隻讓太醫盡心瞧著, 卻是三個月都沒來毓慶宮看上太子一眼。外頭的都在傳,太子也與陳貴人之間有貓膩,這才惹了萬歲爺,失了寵。
毓慶宮上下正是尷尬的時候, 一邊陳貴人剛被安排出了宮中去寺廟進修,一邊太子殿下恰恰在這個節骨眼上病倒了,也太巧合了些。
萬歲爺沒說處置, 但卻也沒說一句安慰的話。
太子爺平日裏去後院去的少,雖他麵相上來瞧是一副清潤如玉的模樣,待人也是溫和,但終究還是沒相處過,所以福晉們都有些怕他。
格格李佳氏推開門,捧著湯藥走進來,守在門口的小太監見狀低聲勸:“一連三天都是格格侍疾, 格格還是回去休息一天,免得累壞了自己。”
李佳氏抿了抿唇,笑著道:“我不困。”眼睛期待的看著屋子裏麵,問:“太子可好些了?”旁人侍疾累, 可她卻是巴不得每日都來。
小太監頓了頓,側過身子讓開了:“主子還是老樣子,格格自己去瞧吧。”
李佳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後想到什麼又捧著湯碗進去了,屏風後,內殿中,太子閉著眼睛躺在床榻上,三個月來人已經瘦的脫了形。
臉頰兩邊的肉迅速的消瘦了下來,拿著湯藥的手一頓,李佳氏想到這人平日裏的模樣,身形如竹,風度翩翩。遠遠的看上去,就讓人心尖都開始跳動。
她來東宮一年了,除了剛進來第一天遠遠的看過太子一眼,沒想到就記在了現在。一想到做眼前這人的格格心中不知期待了多久,可太子實在是對這事不上心,一年了一次都沒去過她的屋子。
李佳氏一邊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太子消瘦的手臂,心中疼的都在發緊。
轉身,將帕子放在溫水中浸濕,顫抖的指尖上前微微掀開太子衣領,入目一片如玉的白,她紅著耳尖慢慢將帕子探進去。
這動作這段時間來她不知道做過多少遍,可輪到這還是羞澀的厲害。
李佳氏紅著耳尖剛要轉身,卻聽見床榻上的人有了動靜,她喜的立馬上前兩步,湊在床榻上輕聲問:“太子?”
床榻上的人依舊是閉著眼睛,可嘴裏微微有了呢喃:“溫知許——”
李佳氏聽不清,一邊輕聲喊太子爺,一邊大著膽子湊上前。
“溫知許——”
這聲咬牙切齒,卻帶著數不清的眷戀與愛意。盡管他現在還是閉著眼,可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心尖上,胸腔裏,牙縫裏麵嚼碎之後才吐出來一般。
“這——”這溫知許可不就是如今獨寵後宮的宸貴妃?李佳氏嚇得往後一退,手臂胡亂的扶在矮幾上,將上麵的杯盞掃了下來。
啪的一聲,外麵的小太監聽見動靜 ,忙想衝進來問:“李格格?”
“無事。”李佳氏看著還在床榻上的人,忙捂著心跳大著膽子的喊了一聲,她生怕外麵的奴才進來聽見動靜,強調了一句:“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碗,太子爺很好,你先退下去吧。”
小太監點著頭,將信將疑的退了下去。
等屋子裏麵安靜下來,李佳氏才滿臉震驚的看著床榻上的人。
宸貴妃的貴妃大典上,她跪在遠遠處看過一眼,天姿國色,活色生香,隻一眼就能理解,萬歲爺為何會獨寵。有的人天生就是人上人,生來就注定了不凡。
隻是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太子爺的口中會出現自己皇阿瑪妃子的名字。
這段時間來的種種仿若是都有了解釋。
李佳氏神色複雜的看這床榻上的人,看這他輾轉在床榻上,一聲聲的絕望又癡情的喊著。
胤礽隻覺得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長達三個月的夢,夢中的自己依舊是大清的太子,皇阿瑪最喜歡的兒子。
言談舉止,身形容貌都與自己一模一樣,可有些地方卻與自己不同,可有些地方他卻控製不住,比如那個叫做蘇清秋的秀女,他總是身不由己的去關心,去欣賞。
身不由己?
就像是有人拽住他的身體,強行利用他做哪些事一般。
胤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又不動神色的幫了蘇清秋一把,三番兩次的他發現他自己就像是牽線的木偶,難以控製。
直到,那一日側福晉進府。
嫁衣,紅燭,合歡酒。他掀開蓋頭,看見的卻是一張略顯青澀的臉,嬌怯怯的抬起頭,一雙琉璃般清澈的雙眼好奇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