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何顯銘本意讓管家護送妻女回京,單身赴任。然何夫人知道他此去恐無期,與女兒相攜垂淚,不離不棄。何知州怒喝無果,也知此去遭厄,遣散侍從,一家三口慘淡整備,以待次日離開。
踐行酒擺在順江樓,三樓大雅間坐了錦州排的上號的數位人物。推杯換盞,賓主盡歡。何知州一夜大醉,第二日天未亮煢煢啟程。
何知州離任一事,錦州多半的人都知曉。那些賄賂了錢財還未收回的,扼腕歎息。那些正待賄賂未交銀財的,竊笑得利。一時間談論的人頗多,知道的人卻少。
黃華算是此事消息靈通之人,早起到學院逢人便誇敘一番。隻說何知州定是打仗去了。因他昨夜府中酒醉,舉杯邀月,所吟之詩竟是唐朝詩人王翰的《涼州詞》。見眾人耐心聽侯,一時興起,像模像樣的學起來。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黃華晃晃悠悠念完,大著眼,指望別人來點掌聲捧個場。那些聽他學詩的同窗卻相顧悵然,搖步散去。黃華摸著腦袋環顧四周,實在不明。
近年四處傳言,沿海戰事致流民無數,然這些流民多往中原逃逸。錦州尚無流民,錦州學院這些飽讀詩書的學子,便以為賊寇尚遠。如今素日常見的何知州竟是翻身上馬,裹甲而去。人人自危,多少生出些悲懷天下的情誼來。
呼延嘉利被何知州識破身份,不好再留學院。早起命蘇雲卿收了學院常服書籍,準備退去學籍。主仆二人趕至山門,瞧見的就是黃華念詩的場景。
呼延嘉利微有不悅,到底與他不熟,搖頭上階。蘇雲卿隨在身後,背著厚重的書袋,臉上無甚喜氣。
黃華見了她,跑過來笑道:“姬公子,今日倒是早!”呼延嘉利略一頷首,朝前走去,並未等他。黃華跟上道:“姬公子等等我啊!如此匆忙,卻是為何?”
呼延嘉利抬頭打量他一眼,不悅道:“知州大人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後讒言?”黃華一縮,不解道:“大丈夫金戈鐵馬,實乃畢生幸事。何叔叔去打仗,我替他高興才說呢!”
呼延嘉利一噎,看他眼中純淨,終是點頭道:“大丈夫重兵鎧甲,當是快事!”黃華見她讚同,笑道:“是呀!何叔叔升官打仗,為國效力,我可羨慕呢!我想跟著去,可我爹不許!”
呼延嘉利見他說著說著就不高興了,安慰道:“你爹那是疼你呢!沙場豈能兒戲,若是回不來了,可怎們辦?”
黃華抬頭看她,認真道:“姬公子,朝廷總說咱們大明強盛,為何倭寇還要犯我邊疆?”
呼延嘉利想了片刻,輕聲道:“我也不知。許是倭寇覷覦咱們疆土吧!”黃華搖搖頭,一臉嚴肅道:“我聽說韃靼也有犯境之姿,若是打起來了。我便要投筆從戎,當兵去!”
呼延嘉利訝然道:“你真如此想?”
黃華隨著她腳步跨上最後一級台階,拍拍胸脯:“好男兒,誌在四方。保家衛國,豈非我等之責?”
他慣常嬉皮笑臉,遊手好閑。此時說這番話,嚴肅沉靜,與何知州接旨時頗有幾分相似。小小身影,突然高大起來。
呼延嘉利讚歎道:“你有此心很好,現下可得認真讀書!若真上了戰場,不識兵法,便隻能做那打殺之人,隻盡得一人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