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朵蘭離去之後,禦書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元頡回過神來見沙勒赫立在那廂麵色蒼白,他如何不知朵蘭這是拿著人家煞性子出氣呢,遂溫言寬慰道:“你千萬不必在意她說了什麼,她就是給我慣壞,舉止言行正是毫無分寸,真是早該教訓一番了。”

沙勒赫聞言,麵上露出一絲苦笑道:“陛下說哪裏話來,娘娘方才所講的那些言語正是句句是實,臣是一個字也辯駁不來的。”元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什麼句句是實,難道你還真和她一個小女子計較不成?過去咱們幾個一處長大的,她是怎樣的做派你還不知道麼?一發脾氣就是口不擇言胡攪蠻纏,這一回說不得還當真要我替她同你賠不是不成?”

他這一說,沙勒赫也就笑了起來,躬身道:“臣不敢,那咱們方才商議之事……”元頡道:“那事就先緩一緩罷,橫豎如今李無瑕的身子也是不好,若是這一次的傷勢沒有大礙的話,餘下的事咱們再另行商議——我這裏自然也還得再勸勸朵蘭。”沙勒赫點頭道:“陛下所言極是,那就這麼辦罷——倒是臣府中的那位尉遲……尉遲夫人,她本來就是在永寧公主身邊伺候的人,素來也頗為擔心公主殿下的身子,如今不如索性差她進宮來服侍在公主身邊可使得?”

元頡點頭道:“如此自然最好,隻是你們小兩口終究也算新婚燕爾吧?就這麼拆了開來心中豈不委屈?”沙勒赫一笑道:“陛下取笑了,咱們終究還是國事為重——既如此臣回府後即刻差人送她進來,臣那裏事多,也就不在陛下這裏久留了。”

一時送走了沙勒赫,元頡心中倒頗有些五味雜陳——他早知自己中意於李無瑕已非一日之事,隻是礙於雙方終究份數敵國,且彼此又有殺親之仇的緣故,方從內到外都始終強迫自己回避此事;如今經沙勒赫所說,這事既然關乎到了國運,那自然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就此了結這陣子心中一個老大的梁子,又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李無瑕留在身邊,他心中自不可謂之不喜。

可是這幾分喜悅之外慮及朵蘭不免又有些心虛和擔憂——這些年來朵蘭畢竟是他心目中唯一不二的妻室,如今李無瑕來了,自己的心思必然會有所分散,這也是毫無辦法的事。不過想到華國李顯宗那樣的皇帝身邊還有三宮六院之多,他又覺得有些釋然,自己在心裏盤算著日後不免對朵蘭更好些也就是了。

除卻上麵這些私情之事,西羌皇帝陛下想的更多的則是今日上京百姓乍然狂怒如潮水般的那些情形——羌兵雖勇,但人數畢竟是少數,便是所有的羌民全都加起來,總數也不過才是漢人數量的十之二三而已。那些漢人平時看起來懦弱溫順,似是隨意可欺的樣子,可一旦有某種引線將他們的怒火激發出來,那種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絕不是羌人們能夠抵抗的。

看來還是沙勒赫說的對,為今之計還要軟硬兼施為妙,再不可一味用強了。迎娶李無瑕自然是首要舉措,對待那些被關押的華國舊人,似乎也該給他們一些優撫以便收為己用才好;至於那李顯宗父子,也大可以拿他們做做文章,讓天下的漢人百姓都看看新朝廷的寬仁,順便緩和一下自己跟李無瑕之間緊張的關係,這也算是個一舉多得的好辦法。

且不提元頡自己在禦書房中如何暗自謀劃盤算,隻說沙勒赫出了皇宮返回自己府上,才進府門就被焦急等待了大半日的尉遲芳當麵迎了上來忙不迭地一連串問道:“怎樣?公主殿下究竟如何了?我聽門上的人說仿佛是有人劫法場?那到底是劫成了沒有?殿下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見她急得滿臉是汗雙眼瞪得老大,沙勒赫不禁微微一笑道:“你的公主殿下如今又給安置到宮中養傷去了,一時想來是沒有大礙的,我已經稟明了皇帝陛下,自明日起你就可以進宮去照顧她。”“真的?!”尉遲芳又驚又喜之下眼睛瞪得更大了:“元……你們那位皇帝陛下會有這麼好心?他不殺我們公主殿下了?”

沙勒赫微笑道:“若是你不介意,咱們可否進到屋裏去容我慢慢給你詳細解說?還是定要站在這裏說完?”尉遲芳臉上一紅,退開了幾步道:“大人見諒,是我一時情急,實在多有失禮了……”沙勒赫笑著搖頭道:“禮就不必拘著了,還要麻煩你吩咐廚下給我略備一碗熱湯來可好?”尉遲芳的臉更紅,說了聲:“是我忽略了。”之後便急急忙忙向廚房方向趕去。

來到丞相府有些日子了,她跟這裏的人也算混得比較熟悉——沙勒赫乃是西羌皇帝首屈一指的重臣,吃穿用度上伺候的人一應都是羌人中挑上來最能幹的那一類;初時她心中對這些人還覺得頗為忌憚,如今一日一日相處下來,倒覺得羌人也並非想象中那般個個盡皆凶殘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