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沒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走過泥濘的弄堂,到了防火梯下的隱蔽處。他能分辨出陰暗中鬼鬼祟祟的動靜。
“長星,把我的眼鏡遞給我好嗎?”
長星從腰帶中抽出一副夜視鏡,交在了子安伸出的手掌上。調焦馬達嗡嗡地響了起來,開始適應周圍幽暗的光線。
子安將眼鏡戴在了臉上。所有事物都變成綠熒熒的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目光轉向蠢動中的黑影。有個東西蹲在一張酒椰葉席子上,在幾乎並不存在的陽光下不安地移動著。子安仔細調好焦距,鏡片中的景象更清晰了。那個人形非常矮小,異常地小,裹在一條髒兮兮的披肩裏。一堆空酒瓶半埋在她周圍的泥濘裏。一隻手臂從披肩裏伸了出來,看起來它是綠色的,但是現在所有其他東西看起來也都是綠色的。
“夫人,”他說,“我有事找您。”
那人的頭困倦地搖晃著。
“酒,”她說,“酒,英國人。”她的聲音非常刺耳,仿佛指甲刮過黑板一樣。
子安微笑了。語言的天分,厭惡光線。準確無誤,準確無誤。
“實際上,我是愛爾蘭人。現在,可以聊聊我的事嗎?”
治療師狡猾地伸出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搖了搖,“先給酒,再談事。”
“長星?”
保鏢把手伸進了一隻口袋裏,取出半品脫上好的愛爾蘭威士忌。子安接過瓶子,有意戲弄地把它舉在黑暗之外。他剛把夜視鏡摘下來,那隻雞爪似的手就從黑暗中飛快伸出,搶走了威士忌。一隻斑駁的綠手。確認無疑!
子安強咽下了勝利的大笑。
“給我們的朋友付清酬金,長星。全部付清。記住,阮竹先生,這件事僅限於我們雙方知道。你不希望長星再來找你,是吧?”
“不,不,大人。我會守口如瓶的。”
“最好如此,不然長星會永久把它封起來。”
阮竹一接過酬金,就飛奔著跑出了小巷,他是如此欣慰自己居然還活著,以至於根本就沒顧得上去點那捆美鈔。這可不像他的作風。以往無論任何場合,他都是頭腦清醒的。酬金共有兩萬美金,對於一次隻有半小時的工作而言,這報酬真是豐厚。
子安轉回身看向治療師。
“現在,夫人,您手裏有樣我想要的東西。”
治療師伸出舌頭舔了嘴角的最後一滴酒液。
“唔,愛爾蘭人。頭疼、牙疼,我都治。”
子安又戴上了夜視鏡,蹲到了老女人的高度。
“我非常健康,夫人,除了對塵蟎有點輕微過敏,我想即使是您也對此無能為力。不!我想向您要的是您的書。”
治療師僵住了,披肩下的眼睛忽然閃出光芒。
“書?”她謹慎地說,“我不知道什麼書,我是個醫生。你想要書,就去圖書館。”
子安極其耐心地歎了口氣。“你不是醫生,你是個精靈。不管你喜歡用哪國語言來描述自己,都是精靈。我想要你的書。”
好長一陣時間,那個生物一言不發,然後她拋開了頭頂的披肩。在夜視鏡的綠色視野中,她的臉龐像隻萬聖節的麵具一樣忽然出現在子安麵前。精靈兩隻狹長的金色眼睛下麵,是彎如鉤狀的長鼻子。她的耳朵尖尖的,皮膚因為酗酒已經融化成油灰一般。
“如果你知道那本書,人類,”她緩慢地說,努力地和威士忌的麻醉功效作戰,“那麼你就知道我手上的魔力。我打個響指就能殺了你!”
子安聳聳肩。“我不這麼認為。看看你自己吧,你都快死了。米酒已經使你的感覺變得遲鈍,你的魔力已經減弱到隻能治治疣瘡了,真可憐。我來這裏是為了救你,報酬是那本書。”
“一個人類要我們的書能做什麼?”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你隻需要知道你的選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