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幾行歸塞(1 / 2)

莊親王宇文長亭,大英朝唯一的鐵帽子王爺,和當今聖上是一個爹的親兄弟。

莊王爺的為人呐,真讓人摸不著邊!他專愛玩兒,對吃食也有研究,你要問他哪裏出的油葫蘆好,他能告訴你,十三陵的最得人意兒,笨、老實、善叫;你要問他哪家館子的哪道菜最出名,他手指頭一點,海福樓的紅燒海參小蹄膀最解饞,一大盤下去,吃一席,飽一集。一集是五天,保管您肚子裏油水夠夠的。

這人和氣是真的,沒有王爺的架子,就是有時候沒譜。好的時候是好極了,可要是哪天不樂意了,轉臉不認人,和皇帝也敢撈起袖子來掐架,總之挺難琢磨。不過可貴在不耍心眼子,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對朝政不太上心,平常愛提溜個鳥籠上茶館子,還愛票戲。

說起票戲,嘿,那真是絕活!不論學誰,張嘴就來。武打場上打點兒,腕子甩動開,把單皮打得又爆又脆,趕得上撐場子的老手。

說來說去,這位爺啊,絕頂聰明,與人無爭,與事無忤,就是機靈不用在正經地方。小半輩子沒幹過壞事,吃喝玩樂,盡情的受用,連萬歲爺都說他是耗子掉進了米缸裏,世上第一等逍遙快活的人。

莊王爺人情世故門兒清,他對皇帝禦前伺候的都挺客氣,看見李玉貴緊走上來打千兒,連忙伸手扶了一把,“喲,李大總管!長遠不見,您老身子骨好啊?”

李玉貴受寵若驚,應道,“勞您記掛著,奴才好著呢!王爺這一路辛苦,瞧瞧,袍沿兒都濕透了。”

莊親王嗨了聲,“這算什麼!前邊換下來的才叫真濕,胳膊一夾都能擰出水來。”言罷又道,“我想起來了,我上月淘騰到幾瓶呂宋國的淡巴菰,那可是鼻煙裏的祖宗,蠟封了好幾十年了。吸兩鼻子,再候著打倆噴嚏,那叫一個鬆快!這會兒在後頭的囊子裏呢,回頭我打發人給您送一瓶去。”

李玉貴哎喲一歎,搓著手道,“奴才無功不受祿,這怎麼好意思呢!”

莊親王嘿嘿笑道,“瞧您說的!您這麼起早貪黑的伺候咱們萬歲爺,您沒有功勞,誰還敢居功啊?”說著撂高往行在裏探看,問道,“在裏頭呢?”

李玉貴知道他問的自然是萬歲爺,忙點頭道,“在呢,今兒心裏不大痛快,您進去可得留神說話。”

莊親王轉頭看他,很有些疑惑不解,“怎麼話說的?哪個沒眼色的惹著他了?是太子?還是那個愛梗脖子愛較真的昆和台?他可有小兩年的沒拉臉子了,叫你這麼一說,我還有點兒怯呢!”

李玉貴訕訕笑了笑,心想就您還怯呢?張口閉口“他、他”的,這世上也沒第二個人敢這麼背後呼聖駕的。

“這事兒啊,咳……狗啃月亮,找不著下嘴的地兒。”李玉貴愁眉苦臉的說,“您見駕去吧,奴才得上後扈處領二十板子去了。”

莊親王嗬了聲,“怎麼的?這火夠大的!”

連忙整了衣冠朝行在走去,營帳四圍的禦前侍衛紛紛衝他打千行禮,他笑模笑樣的抬了抬手,到了門前剛要開口,裏麵人打了氈簾子出來,對著他請了個撅屁股安,“王爺回來啦?”

莊親王一看是慈寧宮的順子便笑了,“咦,你小子得了高枝了?在什麼值上侍候?”

順子引了他往裏去,一麵悄聲說,“奴才伺候文房。王爺覲見吧,別叫萬歲爺等急了。”

莊王爺重整了臉色等候司儀太監進去通傳,一會兒裏頭高唱道,“傳,莊親王長亭,入庭麵聖。”

他垂著手過了一道上用錦幔,眼前豁然開朗,皇帝在行在那頭的寶座前坐著,看上去臉尖了,八成是國事繁重熬瘦了。莊親王不無傷感的想,他這哥哥太不容易了,皇帝當得七勞八傷的,活得一點兒樂子都沒有,太可憐了!往後自己也不遠遊了,就乖乖在京裏呆著給他分分憂,宗族裏的那些堂兄弟們都兢兢業業的當差,何況他這個親弟弟呢!

他上前抹袖子請跪安,“臣,長亭,恭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起喀。”皇帝從禦桌後快步走出來,一把扶住莊親王的胳膊,“三弟,好兄弟,你可回來了!這一路可好?”

莊親王道,“蒙萬歲掛念,臣弟一路都順遂,就是淋了點雨,鼻子不通氣兒了。”

皇帝點了點頭,吩咐道,“給你們王爺端熱薑湯來驅寒。”邊說邊從平金荷包裏掏出個壽字紋的鼻煙壺遞給他,笑道,“試試吧。”

莊親王抬頭看他,前頭還一本正經,轉眼又露了腚,咧著嘴大剌剌道,“嘿,您多早晚也玩鼻煙了?我還想著這回帶的好東西要勸您嚐個鮮呢。”

“用不著你勸,老安親王家的長鴻早就打發人送過來了。”皇帝說著,指了下首的杌子,“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