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住她,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綁在身邊。這世上沒有相伴一生的姐弟,隻有廝守到老的夫妻。他不能讓她跟別人,這個法子是最保險的。
他提了提嘴角,“瘋了就瘋了吧!咱們本該就是一體的,你不愛我嗎?你沒有對我日思夜想嗎?我熬得油盡燈幹,活到今天也是為了你。這世上沒有能叫我牽掛的了,我和行屍走肉沒有分別,如今看見了光,哪怕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能撒手!錦書,咱們都是最苦的人,不該互暖麼?你心裏還有宇文瀾舟是不是?”他凝視她,失望至極,“你怎麼能愛他?他是屠殺慕容氏滿門的劊子手,手上沾滿了大鄴皇族的血!你想想皇父,想想母後,想想貴妃娘娘,想想哥子們!他們都瞧著你,你還在念著他嗎?忘了他吧,他能給你的,我一樣能夠。你不想讓江山重姓慕容?不想讓玉牒繼續下去?咱們的孩子,那才是血統最純正的人間帝王……”
“你住口!”她瀕臨崩潰,失聲喝道,“你中了邪魔嗎?你再說,我絕饒不了你!”
永晝的嘴唇抿得死緊,額頭青筋凸暴。他慢慢點頭,“我明白了,你忘了仇恨,你被他放在蜜甕裏,泡得連人都不認得了。”
錦書頭疼欲裂,她捧住臉喃喃低吟,“不是的……我沒忘記……我隻是愛他,沒有辦法。”她痛哭流涕,顫聲道,“你怪我,我無話可說,我確實不忠不孝,就是讓我死也是該當的。可是永晝,你不能這樣做,連想都不該想,這是天理難容的事啊!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爺瞧著的,要天打五雷轟的呀!”
他聽了嘲諷一笑,“就是要天打雷劈,我一肩承擔。你別擔心天下悠悠眾口,但凡知道的人一個不剩,就再也沒人提起你的身份了。宇文瀾舟內廷還養著上百的女人,你甘於做那其中一員,讓仇人糟踐你的尊嚴?”他說著,撫上她的肩頭,“好錦書,好姐姐,咱們才是最般配的。一樣的出身,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豈是那南苑家奴能比的?”
她含淚隔開他的手,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覺得無邊的寒冷,抱著胳膊縮成小小的一團。
神天菩薩,難道她活著的這幾年不夠苦嗎?偏偏還要這樣折磨她!她做錯了,她愛上仇人,所以派了永晝來懲罰她?不如叫她去死還痛快些個!她一心一意要找的弟弟,無數次憧憬重逢後怎樣的幸福完滿,現在願望實現了,卻徹底把她打入地獄裏。
早知道是這結局,不如不相認的好!
她顫抖得不能自已,腦子裏灌了鉛般的沉重,渾渾噩噩癱倒下來。
永晝看她成了那樣心裏鈍痛,隻是再不舍也不能退讓,苦極難極,挺過這一關就好了。
他上去拿氈子裹住她,用力抱在懷裏,“錦書,忘了從前,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從今往後我們隻有彼此,同榮同辱,我要給你最輝煌的人生。”
她掙了掙,側過臉去,萬般無力,“永晝,我就當你喝醉了,那些渾話往後別再說了。你要讓我好好活著,就撂了那念想,這麼的……我當真是沒法子活。”
永晝心頭拱火,咬牙切齒的冷哼,“我知道你性子哏,宇文瀾舟不死,大家都不得安生。且等著吧,明兒後蹬就有一場交鋒,我也瞧瞧他的能耐。十萬大軍固若金湯?他就是個鐃鈸,我也要鑽出個小眼兒來!他最好別落到我手裏,否則有他好果子吃的!”
錦書心驚不已,擔心皇帝,又赫然發現在永晝麵前毫無置喙的餘地。悻悻然閉口緘默,視線落在炭盆裏,思緒也隨著一明一滅的火光起伏。
不會有事的,他絕頂聰明,多大的困難都能應付。她見過他聽政辦差,果敢勇毅,那樣讓人心生向往,仿佛天上地下沒有能難住他的事兒。
想著又暗自垂淚,心裏腦裏念的都是他,恨不得立時就回到他身邊去。永晝變成這樣讓她害怕,這話同誰去說呢?就是有人能聽她訴苦,不堪到了極致,也斷然出不了口。
“永晝。”她躊躇著叫了一聲,他低頭看她,眼裏盡是探究之色。她無端瑟縮,思量移時才試探道,“明兒你也出戰嗎?這裏離禦營行在有多遠?”
外頭天暗了,屋裏豆油燈昏暗,他的臉翳在陰影裏,神色不明,聲音顯得分為清晰,“這冰天雪地,你別打什麼逃跑的主意,跨出村子十步就得凍死。我是你最親的人,難道你要扔下我,回那殺父仇人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