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敏回到辦公室沒多久,就接到來自大BOSS的電話,讓她來自己的辦公室一趟。
這位美國回來的大老板表麵看上去好想與,稍微接觸後才發現其實是個難伺候的主兒,平時不多言不多語的,但若是想糊弄他,卻決計沒有好果子吃。先前事務所的設計總監夏昂,便是最好的例子。一直仗著自己是元老,是專業人士,時時拿喬,處處怠慢,結果秦亦崢不聲不響奪了他的權,“體體麵麵”給送了出去,沒幾日又從英國帶回了一個年輕的女設計師。公司裏泰半人都等著看熱鬧,然而誰也沒想到這似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女人竟然是建築設計界裏赫赫有名的新秀,更是藺川市委書記蘇君儼的愛人。至此,還有誰敢小覷秦亦崢?
羅敏有些緊張地站在秦亦崢的桌子前麵,垂著手喊了一聲“秦總”。
“羅總監,坐。”秦亦崢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過來,看住她:“方才阮主編來找你談廣告解約的事情?”
羅敏回想著剛才在電梯口的情形,看樣子,秦總和阮沅應該有舊,這會兒又這樣問了,定然是想知道始末,便將阮沅來辦公室找她的情況細細說了。她本還想多嘴問一句是不是要重新簽約,又尋思眼前這位是個極有主見的,便乖覺地閉了嘴。
秦亦崢手裏拿著一支鋼筆,在桌上有節律地輕輕敲擊著,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羅敏坐在寬大的皮椅子上,明明是冬天,她卻覺得脖子後麵潮滋滋地幾乎要冒汗,沒辦法,秦總氣場太強,不單是她,別的部門總監私下裏也說,隻要單獨和秦總坐一會兒,不管響還是冬天,都可以叫人輕易汗如出漿。
“她最後開出的價格是多少?”
羅敏趕緊報上數字。
“你去和她聯係,表示我們願意和她們雜誌重新續約,價格隻要不高的離譜,都可以接受。”頓了一下,秦亦崢又道:“如果她不答應,不願意和我們合作,那就算了。”
羅敏這下傻眼了,前一句話倒是有幾分為博紅顏一笑一擲千金的意思,可是這後麵怎麼說散夥就抽梯子,阮沅巴巴地找上門來,沒想到求的是舊愛,這舊愛知情識趣貼上去,女人賭氣拿喬也是正常,男人小意哄一哄不就結了,羅敏已經自行腦補了一出舊愛重逢破鏡重圓的戲碼了。
仿佛看穿她所想,秦亦崢不輕不重地將手裏的鋼筆往桌上一放,淡淡道:“我欠阮主編一筆很大的人情債。你公事公辦就可以了,《郎色》由她負責打理之後,我們求著人家要廣告版麵的日子恐怕也不遠了。”
“好的,秦總。”羅敏恭敬地應了,心底卻在撇嘴,人情債?情債還差不多。
阮沅接到羅敏電話時正在忙著寫稿子。
電話那頭羅敏強行按捺住心底的和好奇之意,冠冕堂皇地找了幾個理由,說明了非凡想和雜誌社繼續簽約的意圖。
阮沅哪裏會不明白這一切都來自於秦亦崢的授意,她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電話線,因為用力,關節處都微微發白。
他這是什麼意思?憐憫她?補償她?
按照她的脾性,是該直接冷笑三聲的,她阮沅會缺這點錢?
可是如果她這樣做了,秦亦崢會不會不出意料地一笑,心想,嗬,果然還是大小姐脾氣,隻知道逞意氣,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甚至,他會發覺她根本沒有放下,那她先前在電梯裏何必還要辛苦作態,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她不想讓他那麼得意,更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可憐。
“阮總編,您意向如何?”
阮沅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親熱地一笑:“羅總監,那價格我們還按照老規矩來,怎麼樣?”
“沒問題,沒問題。那阮主編您看攆方便,我上您那兒去,我們把合同給簽了?”羅敏也笑,總算是把秦總交待的事給辦妥了。
“哪能讓您跑一趟,我讓呂總監明早十點把合同送到去您那兒,您看怎麼樣?”
“那我就感謝阮主編體恤了。”
掛了電話之後,阮沅氣惱地一腳踢翻了椅子。商業社會,這就是商業社會。
椅子和地板碰撞發出的聲音太響,有下屬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敲門:“主編,出什麼事了?”
阮沅抬眼看牆壁上的掛鍾,已經六點鍾了,她有些疲憊地隔著門說道:“我沒事,你們下班吧。”
冬日奠色永遠都是黑得那麼快,落地窗外天已經全擦黑了,影影綽綽的映射著遠方明亮的燈火。阮沅盯著那星星點點的光亮發了一會兒呆,才收回視線,又從桌上的黑色壽百年煙盒裏摸出一支煙,點了火叼在嘴上。要寫稿要審稿,下一期的封麵人物還沒有確定,人物專訪也還沒有著落,還有今天剛見到的那個人,阮沅隻覺得心裏仿佛有一隻饑餓的獸,在燥鬱地盤亙著,卻找不到出路。
狠狠吸了兩口煙,阮沅將香煙插在桌上的白鶴芋泥土裏,按了按眉心,又開始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