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妧側頭問父親:“百裏伯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嗎?”

蘇亶又看了蘇妧一眼,這幾年女兒跟著百裏夷學醫之事,他是知情的,他也知道女兒心中或許早就將百裏夷視為親人。

蘇亶略一沉吟,隨即徐聲說道:“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隻是……百裏大夫說想要離開長安去遊曆。”

蘇妧一直以為百裏夷會留在蘇府,所以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離開。此時一聽父親說百裏夷要離開,愣了一下,隨即轉身飛奔離去,“我去找百裏伯伯。”

蘇妧去到百裏夷的院子,那位已經年過半百的民間聖手一身布衣,正在整理草藥。

蘇妧走過去,劈頭問道:“父親說百裏伯伯要離開,為何會如此突然?”

百裏夷望著眼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得慈祥,“生於百裏氏,救死扶傷乃吾輩本分。我把自己困在長安太久,也該出去走走,或許,還能有幸遇上一二同道中人。妧娘,我雖然已是一把老骨頭了,但也有想要做的事情,百裏氏的衣缽,也該要找一個有緣人來繼承。”

到來這世界還沒經曆過生離死別的蘇妧,一聽到身邊親近的人要離開,人還沒走,她的心就已經開始難過了。

蘇妧皺著眉頭,感情一時占據上風,十分不講理地說道:“百裏伯伯離開就是為了找有緣人嗎?可你為什麼要找別人,難道我不能繼承你的衣缽嗎?”

百裏夷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你勉強算是百裏氏的半個有緣人。”

所有的事業,都需要傳承。百裏氏世代行醫,蘇妧或許可以學醫,卻無法行醫。

百裏夷笑著安慰她,“許多時候,人的出身注定了她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蘇妧聽不進去,也不想聽進去,她紅著眼圈問:“你走了,那我怎麼辦?我還想跟著百裏伯伯學醫呢。”

少女傷心難舍的模樣,落在百裏夷的眼裏,令他既欣慰也有些不舍。他要離開長安這個念頭是早就有的,隻是這兩年越發的強烈,若不是三年前蘇妧的一場重病,他或許早就離開。而且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女娃,重病之後,又重拾了年幼時的愛好,非要跟著他學醫。她天分極好,能舉一反三,他抱著惜才之心,也不吝教導。

可惜,她被當今聖人李世民欽點為太子妃。

百裏夷正想著,蘇妧忽然仰頭,問他:“是因為我被選為太子妃,所以百裏伯伯就要離開我們家了嗎?”

李世民曾經想召百裏夷入宮當太醫,但是被百裏夷拒絕了。百裏夷拒絕的理由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為李唐皇室效力。

而如今,他的半個入門弟子居然要給他的殺父仇人當兒媳婦?

蘇妧覺得這樣的事情要是落在她身上,她能氣得嘔血。

可百裏夷對此卻十分輕描淡寫,“也並不全是因為這個。有的事情,總該要趁尚有精力的時候去做。你雖然年紀尚輕,但天分極好,我的一些醫書就不帶走了,你閑暇無事之時,不妨拿去看看權當打發時間,你應該看得懂的。”

還不等蘇妧說什麼,百裏夷又說:“我已向郎君說過此事,明日便走。”

蘇妧:“……!”

離別來得猝不及防,蘇妧對百裏夷這個長輩既難舍又無奈,心裏難舍難過的情緒堵著,也沒個宣泄的出口。

她被堵得心疼肝疼肺疼,哪兒都不對勁。可她也不是喜歡為難別人的,百裏夷說了要走,她苦苦挽留除了往百裏夷心裏添堵之外,也是無補於事。

晚上翻來覆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想睡卻無法入睡的感覺最是折磨人,它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一個好脾氣的人折磨成一個蠻不講理的暴走之人,更別說蘇妧自認脾氣不算好。

於是,百裏夷要離開的事情,被蘇妧理所當然地遷怒了。她覺得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錯,要不是李承乾因為那個夢就要她當太子妃,百裏夷就不會離開,就算要離開,也不會這麼快就離開。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李承乾的錯。

然後,睡不著的蘇妧就殺氣騰騰地入了李承乾的夢,要找對方算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