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左城一個人的聲音,愴然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裏。
“夏初,夏初,我的夏初,你應我一句好不好?”
他捧著她的臉,眸子對著眸子:“就一句,一句就好。”
左城近乎哀求的語氣,眸子是紅的,自始至終,她像個木偶,不語,不動。
“我求你,求你開口說說話。”
掙開左城的手,她看白色的天花板。
“你說話啊,張嘴,你給我張嘴!”忽然,左城捏住她的肩,重重搖晃,嘶喊,“你真想變成啞巴嗎?”
她還是不說話,開始不停地顫抖,不停地往後瑟縮。
左城眸子一沉,全是慌亂,將渾身顫抖的她抱進懷裏:“不怕,不怕,是我不好,不該對你大聲,不該吼你,都是我不好。”
“你若不想說話,便不要說了,隻要你好活著,活著就好。”
2012年十二月七號:無意,無識,自殘。
六個字嗎?是瘋得越來越徹底了吧。
還是那間空蕩蕩的大房間。
“怎麼又弄傷了自己?”
左城蹲下去,跪在地上,將桌子底下的她抱到床上。
“疼不疼?”解開她的衣衫,密密的吻落在她肩上,背上,全是紅痕:“這一身的傷疤,你是要我的命嗎?”
她像個沒有靈魂,沒有意識的人偶,任他褪盡衣衫,吻遍了所有傷口,然後,拿起窗台的繩索,一圈一圈地捆綁,左城眼眸有淚,反反複複喃呢了三個字:
“對不起。”
“要是難受,就對我發泄好不好?”他抱著她,將手指放在她唇邊,“我的夏初,我要這樣綁著一輩子嗎?那我陪你好不好?”
她狠狠咬下去,片刻,那雙絕美的手邊血肉模糊。
2012年十二月二十九:不能食。
“張嘴。”勺子湊在她唇邊,左城哄著她,“夏初乖。”
久久,她機械地張嘴,機械地吞咽。
左城歡喜地抱住她,吻她的唇:“我的夏初真乖。”
忽然,她緊緊抓著左城的衣角,低頭,吐得臉色慘白,髒了左城白色襯衫。
他一把將癡傻的她抱住:“夏初,怎麼辦?”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隻是想要你,是我太貪心了嗎?夏初,我怕了。”
久久,他閉上眸子,眼淚滴在她發間。
“我怕你活不了。”
2013年四月三號:深度催眠。
“我知你會恨我,但
是我隻要你好好地活著。”
“好好睡一覺,我一直都在。”
“夏初,很快就不會疼了,相信我。”
“我的夏初,請一定要活著。”
隻有左城的聲音,自始至終她緊緊閉著眼,毫無生機。
2013年九月六號:初醒。
她睜開眼,茫然,看著眼前漂亮的男人。
“我是誰?”
他一把將她抱住,貼在她耳邊:“你是深夏。”
她怔怔地跟著重複:“我是深夏。”
“記得嗎?深夏愛誰?”
想了想,她笑著:“深夏愛左城啊,最愛左城了。”
他也笑了,俯身便溫柔地吻她:“嗯,我是左城,我是你的左城。”
“你是左城,左城,是你,我愛的你回來我身邊了。”
唇角漾開,那樣的笑,如此純粹,如此明媚。
那是江深夏的笑,此生江夏初都不會那樣笑,對著左城。
合上病例,她顫抖不已的手指已經泛白。
從2012年十一月九號到2013年九月六號,幾張病例,短短數字,這是她空白了將近兩年的記憶,一場悲傷,寫了兩年的長河,她卻忘得一幹二淨。
“啊——”
終於,她無法支撐,跌在地上,大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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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這樣,無數次的糾結,無數次的猶豫,無數次的否定,然後用一秒鍾的時間做一個決定,甚至不惜推翻所有預料與深信。
二審前的兩個小時,江夏初做了一個決定,明知會改變一生卻無能無力的決定。
警局裏那條長長的走廊,出乎預料地暢通無助,然後轉個彎,她看見了左城,他眸光滄桑,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忽然,她腦中便閃過一句話:眾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扯嘴笑笑,什麼燈火闌珊,這裏可是中央警局。
“你來了。”
“我來了。”
六個字,結束了那場漫長的等待,左城笑了,極淺。
簡短的對話後,她坐過去,與左城隔了一張審案桌的距離。
一個月不見,她倒圓潤了不少,左城卻瘦得更加棱角分明了。
彼此相視,沉默了片刻,是左城先開的口:“我一直在想,還要多久你才會來。”
她問:“多久?”
“一個月,三個月,或者一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