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黎子謙的長臂攬住喬菀的腰肢,離開了包房,房間內,隻餘下癱軟在地的於柏徽。
地上滾落著半瓶烈酒,於柏徽爬過去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從地上拿起酒杯,往嘴裏倒,急流而下,酒精的殘液順著喉結滑進衣服裏
酒的烈,隻能灼進喉。而黎子謙的話灼的卻是他的心。
腦中似乎被劃開了個大口子,他不是別人隨隨便便說幾句話就相信的人,可是為什麼?當黎子謙堅定的眸光和淡泊譏誚的諷刺聲說完的時候,他開始害怕了。
夜色席卷著江城的大街小\巷,才一個下午,細碎的胡渣就布上了他的下巴,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站在警局門口,望著五個星星的威嚴標誌,望了好久。
鼓足所有勇氣踏進去,從值班警員口中得知的事情的始末。曾經意氣風發的於柏徽,在這一刹那似乎已經徹底死了。
警員說,黎子謙拜托過他們,若是有人來探趙一平,讓他們單獨談談,誰也不要打擾。
當他步入關著趙一平的那間房坐定,卻是一句話也問不出口。最後,是趙一平先開了口:“柏徽,你都知道了?”
他低著頭,聞言後猛得抬起,狹長的眼眸一提:“是真的?”
趙一平不語,深深歎出口氣。從被抓進來之後才想明白,其實自己什麼都沒有,死亡會是結局,一切也徹底結束了。
於柏徽閉了閉眼,緊握成拳的雙手隱隱顫抖,低低問了句:“為什麼?”
事到如今,趙一平也沒什麼好畏懼了,倒是爽快地承認了:“我恨黎啟源,恨他們黎家的每一個人,他憑什麼和我爭?他能有的今天,全都是靠的我!為什麼那個女人還對他死心塌地?”
事實上,他當初將於柏徽掌握在手上也隻是為了控製靳叔,擔心靳叔對黎家心慈手軟,沒想到他的擔心到最後還成真了,可惜他還沒來得及用於柏徽威脅那個老頭就被黎子謙送進來了。
於柏徽的心好似被剜了口子,他顫巍巍地問:“所以,我是誰的兒子?”
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麵前的男人,他多麼希望,能聽到一句他跟黎家沒任何關係,哪怕是騙騙他也好。
可趙一平坦蕩蕩地承認了,簡短說:“靳叔,姓靳的是黎啟源的弟弟。”
於柏徽衝到他跟前,一把將人拎起,黑眸被水霧覆蓋:“為什麼要騙我?”
“我要借你的手去摧毀黎家人的一切。”短短幾天,滄桑的老臉上,皺紋深了很多,但眼神裏的嚴厲和邪惡顯然少了點。冰諒的籠子,不見天日,四麵接是沒有溫度的牆。他認了,鬥不動了。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那麼相信你,叫了你二十幾年叔叔。你怎麼可以?”於柏徽哽咽著,眼淚滾了下來,當黎子謙口中的話變成真的,於柏徽的嗓音弱如遊絲,卻顯得更淒涼。
趙一平低低歎出口氣:“你做的那些事,我會替你一一隱瞞下來,就當我最後能彌補你的。走吧,離開這裏。”
從警局走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原來,黎子謙說的一點沒錯,他是混蛋中的混蛋中的混蛋。
父愛,他一天都不曾體會,母愛,也遙遠得已經記不清。姑姑的愛,葬送在他的無知裏。滿身都是罪惡,雙手也沾滿血腥。
他狂奔在嵐城的大街小巷,擾亂了這座城的寧靜。一輛又一輛急切踩下刹車的車子,在他身前嘎然停下。
“腦子有病吧?找死別死我車下,要真想死就死遠點。”
周遭皆是罵聲,他被困在這些聲音裏出不來。一把扯住下車對他罵罵咧咧的司機,低低道:“你說得對,我該死,我真的該死。撞死我,來啊,都來撞我啊一一”
司機推開他,罵了句:“瘋子。”
於柏徽閉上眼,堆積在眼中的淚被擠了出來。雙手攤開,橫躺在了馬路上。
“這人腦子不正常吧?”
“要不咱們報警得了,我看著精神有點問題。怎麼睡這了?”
這些人的話於柏徽已經聽不見了,腦中一閃而過的,皆是這些年做的所有事……
離開之前,他去看了眼那個此生就在他身邊,卻沒盡過半點父親責任的男人,似乎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有一個兒子在這個世上,所有一切皆是他們的恩怨,卻用了他和黎子謙的大半生來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