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堂課 永恒的母愛(上)(3 / 3)

綠頂點暗暗在心裏祈禱,黑尾蟒能向右轉,哦,尊敬的蟒女士,請向右轉吧,右轉好,右邊有你感興趣的食物!假如黑尾蟒果真如它所願能向右轉,爬向紅指甲的產房,紅指甲出於保護寶貝卵強烈的母性,必然會奮起反擊,巨蜥雖然帶著一個巨字,但畢竟隻有兩米多長,在五米長的黑尾蟒麵前,還是小字輩的,紅指甲與黑尾蟒搏殺,紅指甲肯定是凶多吉少,先是被黑尾蟒絞索一樣絞死,然後被吞進黑洞洞的蛇腹去。

還有一種可能,紅指甲麵對凶狠的黑尾蟒,在最後一秒鍾害怕了,膽怯了,逃跑了,那麼,黑尾蟒就會長驅直入找到紅指甲藏在土坑裏的寶貝卵,就像人類吃湯圓一樣,把紅指甲的寶貝卵吞進肚去。

不管是搏殺後吞食了紅指甲,還是紅指甲潰逃後吞食了紅指甲的寶貝卵,按照蟒蛇的習性,黑蟒蛇飽餐一頓後,就會離開,找個隱秘的洞穴,懶洋洋睡上十天半月,把肚子裏的食物消化掉,然後才會再次出來覓食。

黑蟒蛇帶來的生存危機,也就煙消雲散了。

黑尾蟒果真扭動水桶般粗壯的身體,布滿褐色斑紋的腦袋微微向右轉動。

綠頂點心裏暗暗竊喜,天遂人願,不不,天遂蜥願,禍水要往紅指甲方向流了。

黑尾蟒那根鮮紅的舌須,在往右側不斷伸縮吞吐,以確認右側有無感興趣的獵物。綠頂點將身體緊貼在地麵,紋絲不動,連大氣也不敢喘,等待黑蟒蛇完成向右轉的意圖。

它雖然看不見紅指甲的表情,也聽不見紅指甲任何聲音,但它完全能猜得出來,此時此刻,紅指甲恐怕連指爪都嚇白了,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黑尾蟒已完成了轉身動作,輕輕甩動尾巴,開始向右遊走而去了。

就在這節骨眼上,突然,綠頂點身後草叢裏傳來“嘩啦”聲響。聲音其實並不大,好像是兩根細細的枯枝折斷了,但在寂靜的荒野,在這緊張得都聽得見自己心跳的時候,這輕微的枯枝折斷聲,卻顯得特別突兀、特別刺耳,比聽到平地一聲驚雷更讓它感到揪心。

綠頂點無聲地扭轉脖頸向後望去,原來是一隻小鬆鼠,從樹枝上跳下來,落到枯枝敗葉上,弄出讓它揪心的響動來。

那條黑蟒蛇,在鬆鼠落地的一瞬間,長長的身體停止了遊動,唰地一下,腦袋豎了起來,瞪起一雙疑惑的眼睛,抖動火苗似的蛇信子,左探探,右看看,似乎在重新尋思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覓食。

讓綠頂點心驚肉跳的事還是發生了,黑尾蟒左右查探一陣,改變遊走方向,往左邊嗖嗖爬了過來。肇事的小鬆鼠早就逃回到附近一棵高大的木棉樹上去了,禍水卻不可阻擋地向綠頂點流了過來。

此時此刻,綠頂點有兩個選擇,或者殊死抵抗,或者逃之夭夭。抵抗的衝動很強烈,逃跑的誘惑也很強烈。它雖是人類眼中的冷血動物,卻也有纏綿的母愛,為了能保全自己產下的一窩寶貝卵,它有勇氣與來犯者拚個你死我活;但它也曉得,身長五米的黑尾蟒,是熱帶雨林頂級殺手,自己取勝的可能極小,一旦自己葬身蛇腹,失去了它的庇護,自己那窩寶貝卵絕無可能成功孵化出一群活潑可愛的巨蜥寶寶;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在強大的天敵麵前,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逃跑。但它僅僅猶豫了幾秒鍾,就克服了恐懼本能,下決心要阻擋黑尾蟒接近自己的產房、吞食自己的卵寶寶。

它已經是第四次產卵了,前三次所產的卵,都被不同的食肉動物糟蹋了。它是一個失敗的母親,它特別渴望能做一個成功的母親。不能成功地成為一個母親,毋寧死!

黑尾蟒離綠頂點躲藏的草叢隻有七八米遠了,更糟糕的是,黑尾蟒火苗似跳動的蛇信子所指的方向,恰恰就是綠頂點身後那窩寶貝卵。黑尾蟒嘴角滴出晶亮的蛇涎,露出食欲和饞相,毫無疑問,黑尾蟒頰窩靈敏的熱感應器已感知到了巨蜥卵的存在,它正興致勃勃準備享用一頓蜥卵大餐呢。

綠頂點卯足了勁,準備衝出去撲咬。它希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黑蟒蛇身邊,一口咬住蛇的脖子,打蛇打七寸,便有可能一擊而製勝,贏得這場保卵大戰的勝利。但它其實心裏也明白,蟒蛇的反應能力絕不比巨蜥差,還沒等它咬到七寸,自己就有可能被蟒蛇長長的身體五花大綁起來。就算它能成功咬住蟒蛇的脖子,蟒蛇粗壯的身體也會刹那間做出反應,絞索似的套住它身體,將它勒得喘不過氣來。

這是一場勝算極小的搏殺,以卵擊石的攻擊。

但它必須向蟒蛇撲咬,它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產下的寶貝卵被黑尾蟒像吃湯圓一樣一隻一隻吞進肚去。

綠頂點緊繃的身體微微前後顛動,這是巨蜥即將閃電般撲咬的信號。

黑尾蟒似乎還沒察覺到綠頂點的存在,仍瞪著一雙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徑直往那窩巨蜥卵遊去。

現在出擊,距離似乎還稍嫌遠了一點。巨蜥發起突然襲擊,最佳距離是三米。在三米距離內,巨蜥能像離弦的箭一樣飆向目標,在對方做出反應前,咬向致命的七寸。綠頂點想,也許還應該再耐心等數秒鍾,等該死的黑尾蟒再靠近些,彼此距離縮短到三米之內,再發起攻擊,一擊而製勝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

幾秒鍾時間,卻漫長得像一萬年。

綠頂點突然就想起紅指甲來。右側方向,悄無聲息。雖然看不見也聽不見紅指甲任何動靜,但綠頂點完全能想象得到,此時此刻,紅指甲一定躲在茂密的灌叢裏竊喜。禍水流到它綠頂點身上來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當然心裏會樂開花。它與黑尾蟒即將爆發的惡戰,雙方同歸於盡也罷,黑尾蟒把它活活吞噬了也罷,無論最終是什麼結局,真正受益的肯定是紅指甲。唉唉,便宜了紅指甲。都是短命的小鬆鼠惹的禍,它真恨不得將肇事的小鬆鼠抓住,咬個粉身碎骨,方解心頭之恨。

黑尾蟒再跨一步,彼此的距離就縮短到三米之內了。綠頂點把散亂的思緒收斂起來,死死盯著黑尾蟒的七寸,就要飆躥出去了。就在這時,突然,黑尾蟒停止遊走,身體騰地豎直,腦袋昂起足有兩米高。蛇都有這個本事,能用尾巴支地,將身體豎直至身長一半的高度。登高望遠,可以更大範圍窺測四周可疑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