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個多月,讓我們驚奇的事發生了,妹妹白狐身上的毛色逐漸變紅;先是毛尖泛起一層水紅色,就像霞光映紅的白雲,繼而整個身體都開始由白轉紅,像塗了一層胭脂。那紅顏色一日深似一日,由淺紅變成醬紅,不到兩個月,便成為一隻標準紅狐了。
赤狐本來就有這等本領,能依棲息地的不同變幻毛色,當然也能順應“社會”環境而自我設計新形象。
姐姐白狐對妹妹這種不惜改變自己華麗如銀的毛色和紅狐們同流合汙深表不滿,幾次對它粗魯地囂叫,後來幹脆不願再理睬它了。
妹妹白狐自從毛色變紅後,與其他紅狐的關係日益親密,再也沒有誰把它當外來狐排斥欺負了,它進食時能毫無顧忌地與其他紅狐一起爭搶,而不用擔心會遭到群起攻之,睡覺時和其他紅狐一起擠在窩棚裏,不用擔心會遭驅逐。它的身體豐滿起來,胸側的肋骨看不見了。
人們往往把變色龍隱喻為投機取巧、變幻無常的小人,變色龍這種動物在人們的心目中成了貶義的象征。在人類社會裏,出於自私的目的,不講信用,拋棄信仰,隨意轉變立場,理應遭到譴責。人們借代變色龍這種動物的生物特性,來形象地刻畫某一類人醜惡的嘴臉,也無可厚非。
然而,就變色龍這種動物本身,具備變色功能,實在是一種成功的進化策略,一種行之有效的生存手段。世界萬物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之中,變是永恒的,適者生存是普遍真理。當環境發生了變化,墨守成規,孤芳自賞,拒絕變化,隻能是毀了自己。
變色龍學名叫避役,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根據環境的不同而變幻體色,與四周的環境融為一色,趴在樹枝上,看起來就像一塊樹瘤,吊在藤蔓上,看起來就像一片枯葉,既能避免敵害的襲擊,又能捕食到喪失警惕的昆蟲。按照自然選擇的規律,完全有根據猜測,最早的避役,有會變色的,也有不會變色的,當環境發生變化後,會變色者生存係數放大,不會變色者生存係數縮小,前者進化,後者淘汰。做一個荒唐的推理,如果當年的避役為了避免背上變色龍的惡名,本色不變,現在恐怕隻有在博物館裏才能見到它們的化石了。
和避役具備同樣變色功能的赤狐,也適用上述論斷。
妹妹白狐是聰明的,假如它也像姐姐白狐一樣,冥頑不靈,死守著自己那身白毛不變,永遠也休想和紅狐們打成一片,永遠也休想改變自己的不利處境。
生活中,高尚的理想,偉大的信念,高雅的情操,當然應該矢誌不移,如磐石般地堅定。然而,生活中更多的是非原則的選擇與變更,這就需要采取靈活的策略,養成隨機應變的能力,這才能使自己在複雜多變的命運中立於不敗之地。
應變,就是順應時代、順應潮流、順應環境、順應命運以求得更好地生存。
姐姐白狐終於病倒了,形銷骨蝕,奄奄一息,隻有那身如同冰雪雕成的白毛仍閃爍著華麗的光芒。臨咽氣前,它還伸出舌頭,珍愛地舔理自己臂彎上的毛。
客觀地說,那身潔白的狐毛確實比醬紅色的狐毛要美麗得多了,但它的價值是否在生命之上呢?
現在,妹妹白狐混在紅狐裏頭,不明底細的人很難根據它體毛的顏色分辨出哪隻是曾經擁有一身白毛的它來。它本來體格就較其他紅狐強壯些,能搶到更可口更新鮮的食物,在群體中的地位蒸蒸日上,找到了如意郎君,產下一窩幼仔,母顯子貴,幼仔的地位也很高,生活幸福美滿。
神獴效應
這是一隻特別棒的紅頰獴,四爪鋒利,門齒發達,機警靈活,體毛亮得就像塗過層釉,臉麵上兩片頰毛紅得就像燃燒的火。圓通山動物園的管理人員管這隻紅頰獴叫神獴。
從前年開始,動物園為了搞創收,每個星期天進行一場獴鬥眼鏡蛇的表演。在一個能容納三百多人的帳篷劇場裏,中央空地辟出一塊四平方米大小的角鬥場,用一隻巨大的玻璃罩罩住,先放進一條長達兩米碗口粗的眼鏡蛇,然後又放進身體比眼鏡蛇小得多的獴,在聚光燈的照耀下,獴和眼睛蛇便互相廝殺起來,眼鏡蛇瞪著玻璃珠似的眼睛,吐著血紅的叉形蛇須,閃電般地頻頻出擊,獴靈巧地左躲右閃,避開毒牙的鋒芒,冷不防朝蛇致命的七寸咬去……
獴的種類很多,有食蟹獴、紅頰獴、短尾獴、環頸獴、爪哇獴、何氏獴、西班牙獴等等,並非所有的獴都會鬥蛇,在我國,隻有紅頰獴這個品種才具有咬殺眼鏡蛇的本領。紅頰獴又叫蛇獴,顧名思義,生來就是毒蛇的天敵。但並非所有的紅頰獴都有資格上場表演鬥蛇的節目。有的獴模樣猥瑣,不討觀眾的喜愛;有的獴在眼鏡蛇的毒牙下顯得戰戰兢兢,雖然最後也能殺死蛇,但缺少一種臨危不懼的英雄氣概;有的獴一上來就死死咬住蛇頭不放,觀眾隻能看到兩樣東西糾纏在一起撲通撲通打滾,一會兒眼鏡蛇就變成了一條爛草繩,過程太簡單,滿足不了觀眾特殊的心理需求;也有的獴反應不夠靈活,身手不夠矯健,鬥了半天也未能置眼鏡蛇於死地,雙方筋疲力盡,各自蜷縮在角鬥場的一端,呼呼喘息,半天不再動彈,引得觀眾喝倒彩鼓倒掌……像神獴那樣具備演員天才,能在鬥蛇過程中鬥出藝術品位、鬥出舞台效果來的,可說是鳳毛麟角。
看過神獴鬥眼鏡蛇的人,都會被它高超的鬥蛇技藝所傾倒。它不是像其他獴那樣被裝在鐵籠子裏送到角鬥場的,它是由一位穿著綠衣紅褲的小姐抱進帳篷劇場的,一出場就顯得身價與眾不同。進得玻璃罩後,它會裝著傻乎乎的樣子趴在玻璃壁上,眼鏡蛇弓起脖子從背後偷襲,血紅的蛇信子噴吐著,眼瞅著就要朝它脖子咬過來了,它還懵然無知地一動不動,觀眾在外麵看得一清二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女士和小姐們麵色發白,手心出汗,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快要暈過去了,有的竟失聲尖叫起來;眼鏡蛇扁扁的脖頸微微弓聳,三角形的腦袋箭似的射過來,它這才突然前爪在玻璃壁上一蹬,一扭腰,借著一股反彈力,嗖地反躥出去,打了個滾,出現在眼鏡蛇的背後,而眼鏡蛇因為視力不佳看不見有玻璃罩的存在,咚的一聲,腦袋重重地撞在玻璃上,蛇臉扭曲,一副凶狠、驚愕、痛苦的樣子,慢慢順著玻璃壁滑落下去,頗為滑稽,引得觀眾嘻嘻發笑。在後麵的廝鬥中,它表現得更是不同凡響。它仿佛知道觀眾需要的是什麼,從不會一下子就把蛇頭咬爛,即使有這樣的機會,也放棄不用。它總是先把眼鏡蛇逗得發怒,伺機在蛇身或蛇尾抓一把咬一口,蛇身上滲出殷紅冷凝的血絲,癲狂蹦彈,在玻璃罩裏舞得讓人眼花繚亂,而它則像跳繩高手一樣,靈活地蹦躂跳躍,絕不會讓長長的眼鏡蛇給纏住。它沉著冷靜地用犀利的門齒像解剖刀似的一口一口解剖著眼鏡蛇,撕下絲絲蛇肉津津有味地咀嚼,表演空前絕後的活吃眼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