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巢寨本營內,一位身穿繡著樹狀家徽和服的中年武士端直地跪坐著,隻見他那鷂鷹一般犀利的眼光和冷峻的臉孔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覷。這便是這寨子裏的倭寇首領二木俊雄。方才的刺客報告並沒有讓他驚慌,此時的他正在出神地在追憶著他的這半生。
二木俊雄與大多數漁民或海盜出身的倭寇不同,他父親二木重吉原來是日本信濃國守護小笠原長時的家臣,中塔城的城主。二木俊雄作為長子,自幼便接受武士道的嚴格教育,等到他元服時就已經是個勇武之士了。在戰亂弱肉強食的日本,二木俊雄跟隨其父打過多場惡戰,僅初陣便斬敵首三十餘顆。從此,二木重吉將二木俊男視作二木家的驕傲,連家主小笠原也聞其武名,讚其為“信濃若鬼丸”。成年後的二木俊雄更是其父重吉眼中合格的家督繼承人。二木俊男愈發躊躇滿誌,大有世間無人可擋其鋒芒的氣勢。但很快,噩夢降臨到他頭上。九年前甲斐的武田晴信(即武田信玄)帶著橫掃日本的武田軍踏進信濃國,如破竹般一直打到中塔城。二木俊男及二木重吉率部下死力頑抗扔不能解圍。終於,中塔城在被圍困一年後被攻陷。除二木俊男護送中塔城被圍困前就來避難的主家小笠原等少數人拚死突圍外,其父及眾多族親家臣絕大部分戰死或被俘或失蹤。突圍後的小笠原如喪家犬一般打算去投奔越後的上杉氏,二木俊男擱心其父母及親族命運請求留下,獲小笠原恩準後便暗中四處打探其親族消息。而後得到的消息另他灰心喪誌——其父及全部親族男人悉數戰死,其母及眾家姐則自盡,其餘女眷均被武田軍所俘虜帶回了甲斐。
在日本流浪了兩年後,沒人的二木俊男成了一個窮困潦倒浪人。直到他再次遇到了前主家小笠原長時。小笠原長時命令二木俊男冒充海盜前往富庶的大明掠奪物資財物以便重整旗鼓,趕走武田重建信濃國。二木俊男便帶著他的親信家臣山本信宏糾結了一幫浪人,流氓,漁民穿越遠洋踏上了大明的國土。至今,二木俊男已離開故土達七年之久了。
“稟主公,甲賀首領黑鷲彈正大人求見”,一小廝跪在門前雙手置膝俯身稟報道。
二木俊雄從回憶中緩過神來:“請他進來吧”。
一會功夫,小廝領著一個枯黃散發的精壯老者進來,小廝接著施禮退下。
老者那滿頭枯黃的頭發以及臉上那鋼針般的灰黑胡子說明他的已年過古稀,可是他身軀卻絲毫不見佝僂,反而有魁梧挺直之感,眼裏更是沒老人那種渾濁失神,而是不時的飄閃著冰冷莫測的光芒。這人便是甲賀首領黑鷲。黑鷲在日本有著鬼神一般的神秘麵紗,沒人任何人談到他而臉色不變的。為拉攏和安撫甲賀這一可怕的神秘組織,幕府封予甲賀首領黑鷲有名無實的“彈正”這一官銜。“彈正”便也成了以後甲賀忍者首領代代相襲的官銜。
黑鷲在二木俊男前麵跪坐完畢雙手置膝施一禮後道:“上總介大人無恙,老朽總算心安落定。”聲音沙啞陰森,仿佛不是來自人間。
“上總介”是二木俊男還是中塔城主繼承人時的官銜,二木俊男已經是多年沒聽到有人這樣稱呼他了。看著這個剛從日本奉某位尊貴領主委托前來與他結盟的黑鷲,二木俊男頷首回禮後道:“托彈正大人的能力及時發現了刺客,吾手下信宏及彈正大人兩位高足既然已經追蹤而去,如今不知情況如何?”
黑鷲道:“請上總介大人安心,犬鬼和夜梟均身懷絕技,犬鬼嗅覺堪比豺狼,夜梟夜能視物,兩人又是經久組合,加上山本大人,想那刺客插翅難飛。相比之下,老朽倒覺得我等不如談談彼此之間的合作及未來戰利品之事。”
二木俊男明白黑鷲是想和他談結盟後雙方的地位排布格局及如何瓜分掠奪來的財物,心裏有些不快,但對方是奉某位尊貴大名所派遣而來,並手持小笠原的手信,二木俊男不敢怠慢了對方,便回答道:“閣下既然是奉命涉海前來相助,又是在日本威名遠播,俊男自當尊崇。今後閣下如有良策俊男必當采納——至於戰利品,俊男本為家主小笠原效命而為,非為俊男所有,俊男不敢造次——若是我七你三的話俊男倒可以做這個主,相信小笠原家主知曉時也會原諒在下的自作主張——彈正大人以為如何呀?”語畢不動聲色地看著黑鷲。